鄭和在路邊的一個比較大的攤床上拿起了一隻骨瓷碗,這瓷的細膩與通透令他讚歎不已。這碗呈乳白色,光澤柔和,溫潤如玉、
“大人的眼光真好,這碗卻是這攤麵上最好的東西。這骨瓷的釉麵光滑,晶瑩剔透,普通的瓷器根本不能與骨瓷相媲美;若大人把碗平放在手上,用拇指和中指輕輕一彈,就會聽到‘咚’的一聲脆響,有如樂器奏出的優美罄聲,扣人心弦。所謂‘白如玉、聲如磬、薄如紙、明如鏡’說的就是這骨瓷。”陌景仁眼見鄭和似乎有些見地,就耐心的解說起來,心下卻有些張皇,莫不是他頭陣子交上去的那批瓷器被瞧出了端倪。
鄭和聞言立刻敲了敲碗,這碗果然發出了十分悅耳的聲音。
鄭和來景德鎮下訂單的時候,對陌景仁的第一印象是非常好的,此人目若朗星,五官端正,渾身散發著一股子英氣勁兒,卻不是他為何要做這般欺君之事。
鄭和第二天就跟著陌景仁走了幾處官窯,眼見各處都是熱火朝天的燒製著他下的其他訂單的瓷器,並無異狀。
“陌大人,別光顧著看官窯,也帶我去幾處民窯看看吧。”鄭和接過五山遞過來的錦帕,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鄭大人,朝廷要的是官窯,咱去民窯看什麼呢?這窯上熱,待久了傷身子,還是回下官的府上歇歇吧。”陌景仁聞言立刻心下了然,果然紙裏包不住火,怕是那批瓷器敗露了。
“你從剛才就開始勸我回去,莫不是有什麼隱衷?有些話,早說比晚說要好上許多。”鄭和聞言饒有興趣的看著陌景仁,從言談舉止,不難看出他是個耿直的人,這令鄭和開始好奇他從中作梗的初衷。
“豈敢,豈敢,下官這就帶大人去幾處民窯看看。”陌景仁謙卑有禮的作了一揖,心說這個鄭和果然名不虛傳,不但有天人之姿,且聰慧過人。他這話明擺著就是告訴他,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根本就是往溝裏帶他。
鄭和又走了幾處民窯,果然瞧不出什麼端倪,心知陌景仁早就安排好了對策,定是把什麼都遮掩下來了,於是便打道回府了。
吃了晚膳後,鄭和並沒有睡下,而是一直坐在桌旁看書,直到二更天的時候,才聽到了敲門聲。
“主子,五山和六山回來了。”
“進來吧。”
鄭和放下手中的書,捏了捏有些酸緊的鼻梁,眼見均是穿著一身黑衣的五山和六山進了門。
“大人,我們在你們去過的那四個民窯來回轉,發現他們竟然是白天黑夜的趕工,根本不停歇。”五山恭敬的接過鄭和給他倒的茶水,一飲而盡。
“都坐下說話吧,辛苦你們了。當初我們來下訂單的時候,陌景仁可是信誓旦旦的說絕對沒問題,如今看來,他應該是讓這些民窯一起幫著趕貨。幸虧發現得早,不然民窯的瓷器當官窯的賣到他國去,讓懂行的人看出來,這大明的聲譽可是要毀於一旦了。”鄭和說完又給六山倒了一杯茶水,這個人心思縝密,穩重老成,是眾暗衛當中他最為倚重的。
“多謝大人,我們本來在最偏遠的那個窯上守到了一更天,想說沒有什麼收獲,就要回來跟大人稟報了,趕巧這時候有個穿著尋常百姓衣服的人前來催工,說什麼如果完不成任務,就要抓人去坐牢。這時候一個老人家就給他跪下了,直說‘官爺饒命’,看來一切都與大人猜測的一樣,隻是陌景仁太謹慎,我們找不到證據。”六山說完瞪了一眼五山,要不是他攔著,那混小子都要出去教訓那個所謂的‘官爺’了,這豈不是要壞了鄭大人的大事。
五山眼見六山瞪他,心虛的嗆咳了幾聲,六山明明小他兩歲,也不知為何自己總是這麼怕他。不過他在事後想想也是覺得自己太衝動了,所以對著六山尷尬的笑了笑。
“還得難為你們繼續遊走幾天,聽你們複述的情況,看來百姓是攢了不少苦水了。你們先查查一共有多少個民窯接了朝廷的差事,再盯住幾個積怨較深的,看看能不能找出幾個敢站出來指證陌景仁的證人。”
鄭和在進城之前,特意讓五山和六山離開大隊,單獨進城。這樣明著、暗著走兩條線,心說總會找到陌景仁的破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