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初見他,那人彎彎的眉眼滿滿是微暖憐人……她還記得他從盛華池帶她回竹林的路上,細心的為她披上長褂,那天的月像他彎彎的眼睛一樣…他說:你可願意做我蘇某的女兒?還未等她回話,那人就自顧自地說“蘇小花…嗬嗬,怕是我蘇某起的最隨心所欲的一個好名字了……”
她記得他會親自將墨色綢帶係在她的眼眸處,並警告那些窺視她的妖獸們,當心自己的本尊不要被他練了藥……
她記得那時他懷疑自己,而後再看自己時,眸子裏的自嘲……
她記得她為他擋了影舞時,這人攥疼了的自己的手腕……
她記得她醒來時,聞到的他滿身藥香,還有他一身的疲倦露霜……
…………
她還記得不到一個時辰前,這個人將自己從盛華池裏撈了出來……
她還記得,就在方才……
這個帶她回家,不至她落入妖獸腹中的人,就在她麵前,整個人碎了一地,然後灰飛煙滅……
‘爹爹……’蘇小花癱坐在蘇幕遮消失的地方,雙手摸著、找著,卻終究是什麼都沒有…‘爹爹不要嚇我’……
可是…她看得真真的,他不見了!就在她眼前!她呢?什麼都沒有做……想到自己方才看到他皸裂的樣子,還驚慌的不知所以,誰成想那竟是最後一麵了!她什麼都沒有做……隻顧著自己害怕!他很痛吧,卻還要笑著對自己說“小花,不要怕……”他應該很痛的啊……
心底像是有什麼東西如這竹屋一樣,再經不起風雨的摧殘,一片片瓦解,一點點崩潰、坍塌……心也像是皸裂了一樣……
淚再不收控製,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那聲音清脆傷人卻很快淹沒在屋外的大雨裏……
…‘你不是說我吃了藥就會告訴我關於妖皇的事情嗎?’…
…‘你不是說教我好好練字嗎?’…
…‘爹爹……你也……不要我了嗎?’…蘇小花控製不住自己的淚悲憤地無聲的哭喊著!用力的瞪著自己的眼睛,四處環望著想要告訴他,她在這兒!在看看她!她想讓他知道,她在這裏!…‘我在這裏,爹爹…’
…‘不要丟下我啊~…求你~求你~求你~’…蘇小花無聲的痛哭著,想要努力的喊出那人的名字!她想也許他還在啊…如果自己可以說話,也許他的魂魄會有被指引著回到這裏!死去的六界眾生,都是要有引魂的媒介…嗬!她,冥界彼岸,居然連他魂魄都指引不?!
蘇小花的手緊緊抵住自己心的位置,她從沒有知道什麼叫心痛,什麼叫絕望!她好恨自己不能開口講話,他連自己最後一聲叫他都沒有聽到吧!蘇小花一下又一下捶打著自己的心,她連自己的哭聲都聽不到!…縱使是那般的撕心裂肺,她聽不到,他也一樣……那一刻,她從心底恨極了幻成了生靈的自己,恨極了帶自己出冥界的逃之…恨極了那個封了自己口識的紫薇星君!這一切,本不該發生的……
不再肆虐的雷電伴隨著瓢潑似得雨,衝刷著竹屋裏發生的一切,她就那樣放肆的、無聲的、慟哭著……
不知何時在她身後,有一個高大的放佛和夜色混為一體的‘它’,正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它’輕抬了下手,倒在地上的油燈微弱著一點點照亮了整個竹屋…
“蘇幕遮呢?”那聲音冰冷且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