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桐生緩緩發動汽車，“有件事你一定猜不到，那時我抱著死去的小理，撫摸著她那被雨淋濕的頭發，我竟然笑了。”
南研一愣，“笑了？”
老家夥該不會悲痛欲絕瘋掉了吧？
布加迪再次咆哮著化為橙黑色的閃電，濺起高牆般的水幕，消失在了盤山公路的盡頭。
李桐生沉默了一會，抬起頭，看著南研，“是啊，那時我才明白人類是種很脆弱的生物，也正是那層脆弱把我和小理以及死去的校友們隔開了。”
“這又是什麼大道理？”南研抓抓頭，並不太懂他的意思，但可以感受到他的語氣中那份嚴肅是前所未有的。
“與混血神子相比，人類幾乎不占有任何的優勢，其中，在時間和血統方麵表現得尤為明顯，這使得他們更容易成為龍族殘害的對象，即使拋開龍族不說，他們在一些混血神子的眼中也得不到半點的憐憫。”
“誒，混血神子的存在不就是為了保護人類嗎？”
“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情是理所當然的，究其本源，我們不得不承認對於權與力的向往使得我們變得更加的自私與貪婪，也因此，處於弱勢的一方會受到更多的壓製。”李桐生說，“可是，處於弱勢的一方就不該得到強者的幫助嗎？”
“要我就幫，雖然我不是什麼強者。”南研嘟囔。
李桐生的嘴角流露出一絲不經意的微笑，“我們雖是混血神子，卻活在人類所建立的世界中，是人類教會了我們如何歡笑，也是人類給予了我們人生中那一段段美好的時光，雖然都是些浮光幻影那樣縹緲的回憶，但這是我人生中僅有的東西了。”
“其實我說這麼多，隻是想告訴你，支撐我們戰鬥了一代又一代的並不是維達爾臨終前所下達的那道神諭，而是我們對於人類，對於這個世界的愛，這份愛，與龍族燃燒了上千年的殺戮之心相比，毫不遜色。”李桐生語重心長地說，“這便是我活著的理由，南研，你的呢？”
這是他第二次這麼問了，相比第一次大腦中一片空洞的狀態，南研這次顯然想起了什麼，可那都是些很零碎的東西，在腦海中閃過後便消去了。
這就是自己僅有的一切。
“我......”
“還在猶豫嗎？”李桐生輕歎，“我給你點提示好了，活下去的理由，就是在你快死的瞬間劃過腦海的那些事情啊......”
“死掉的瞬間......”
“對！”李桐生拆開了他係在腰間的安全帶。
南研還沒反應過來，李桐生已經嫻熟地換擋，踩盡油門，布加迪再次突然加速，疝燈拉出一條雪般的光束，從路口切出，甩碎身後的雨幕。
“喂喂喂喂！”南研用盡渾身的力氣抱住身後的賽車座椅，玩命得把臉貼在上麵，隨後又被巨大的力氣推開，就像隻掉落山崖還在不斷掙紮的小豬，“李先生，你開得太快啦！”
“冷靜點，看前麵。”李桐生哼笑道。
“前麵......媽呀，是卡車！”南研拚命地驚叫，“這還讓我冷靜個屁啊！”
大卡車上的司機也注意到了他們，開始瘋狂地按響喇叭。
“放心，這輛車買來卻不開是有原因的！”老家夥大吼。
“什麼原因？”南研也大吼。
“它經過了科技部的改造，理論上來講堅固得可以抗衡一輛坦克！”
“玩我呢！”
“有沒有感覺到往事撲麵而來啊，我們就要撞上去了！”老家夥全然不顧形象地咆哮道，“你活著的理由，快想！”
南研臉色蒼白，腦袋裏嗡嗡的。
媽呀，我真的在想啊！可是我想不出來！
我這渣一般的人生哪有什麼臨死前惦記的事啊！
那個完整的家庭？早就回不去了吧！
在新生晚會的舞台上演唱的莫琳琳？表白都做不到，我還想個屁！
與黑影搏殺的段冷星？南研啊南研，你又對人家了解多少！
......
那是小魔女？不對！
原來我的人生真的沒有什麼舍不得的東西啊！
原來我就是隨便跳個樓也沒什麼不可以的啊！
原來我根本就沒有理由再活下去啊！
媽的，我他媽到底算是個什麼？
一個在末世中自娛自樂的小醜？
南研的意識中突然一片漆黑，雷鳴傳來天崩地裂般的一聲巨響，整個布加迪劇烈搖晃，世界中不再有光亮的存在。
“嘿，還輪不到你喚醒我，渣滓！”
黑暗中有人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