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世
鬧市仍街道人滿，普天之下，平和安靜的異常，柳一燈與葉空離找了個小鋪坐下，兩人同為一事感到惋惜，不知如何開口。
碗中僅剩麵湯還有漂浮的綠葉，像極了現在已是山窮水盡的他們。
“接下來……什麼打算？”葉空離開口打破了這沉寂。
坐對麵的柳一燈沉默，他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更不知道該做什麼。明明隻是下山來捕獲炎燭，沒想到，越走越深，深的就連自己都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他抹了抹嘴：“走一步算一步，該來的不該來的我們都該麵對，所以…不想了。”
一隻大手厚重的拍在他的肩上，“昨日之事，在下深表歉意，鍾兄休息幾日便能活動自如，不必擔憂。”葉空離起身做了告白的手勢，道：“葉某這就告辭了，家中還有牽掛。”
當柳一燈再開口後，他道：“會再重逢的。等我。”
入了人海，便同煙霧籠罩，再尋不到那君子凜然的身影。柳一燈麵存微笑，落回座中，品著餘留麵湯，憶著斑斑碎片。
——
彌留至此，沉香殆盡，隻聽得一女子深穀呼救，遠處好似一群鳥翼類蒲扇不停，回蕩穀中。女子拚命呼喊驚醒了沉睡草石中的鍾離，他猛地睜眼，眼前景象如此熟悉，但是怎麼也想不起來這穀到底名為何處。坐起後，環顧四周，冷汗夾身，但那呼救仍然不停歇。
鍾離秉著正義加身，提劍奔去，就在伸手觸到腰間後，劍身那位置空空如也，伴著女子胡亂的喊叫他也顧不上那麼多了，直往那個地方飛去。
飛躍群山峻石間，竄於密林叢木之中；疾風勁草，忽忽向那個地方彎去，飛速前進。
白靴如蜻蜓點水般落上穀頂突出的石台，他四周環視，層疊拍打翅膀的動靜瞬間銷聲匿跡；他小心翼翼的往前探了幾步，隻見女子像是秋到落葉一般，不知從哪裏摔下，在鍾離眼前試圖爬起。
這是……
衣著單薄簡陋的她緩緩仰起頭，鍾離一個踉蹌往後推了一步。她看向他，伸出手想要觸碰鍾離的衣角，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更像了……鍾離不記得從哪裏見過她，好像前世一般。眼前，烏黑發絲散落地麵，淩亂中的她依舊是凝眸粉唇，柳眉邊一點心痣，神色迷霧般叫人捉摸不透；
“以琴？”他脫口而出，驚著了這陌生的名，也驚碎了這等待千年重逢的美夢……
一雙小手輕輕推醒了他，黑暗中難得融入了一絲光束，模糊中睜開了雙眼，轉而換之的是那一雙圓溜溜充滿靈氣的雙眸，她四下觀察著他，時不時用手背蹭蹭他流出的汗水……就這樣，守了一天一夜。
“你醒啦？”絨雪姬笑眼彎成一到月牙，一目都不離開。
鍾離手頂太陽穴，眯眼回道：“我…睡了多久？”
“沒多久。”絨雪姬作俏皮模樣，掐指一算，“餓了吧？吃點東西。”
鍾離緩慢地起身走向圓桌，正巧趕上柳一燈拎著一壺好酒回來，看著鍾離坐上了飯桌，順勢也坐了過去。
“剛與葉公子分開，路上聞到陳年酒香，就買了回來。”柳一燈邊打開酒蓋邊和他們二人說到。
昏迷前還記得葉空離口吐鮮血，內息混亂，不出一日就要趕回照顧妻子，沒有得到天殘內膽，回去後又是一副病及泱泱的模樣；鍾離無奈下端起酒杯，鼻尖在杯口徘徊，陳年香氣撲鼻而來，刺激著神經味蕾，腦中的記憶瘋狂的回旋而來……
以琴，以琴，琴音繚繞，如當初那般，豔紅廣袖披上肩頭，纖細的幾根手指端起彩瓷酒杯舞到他的身邊；杯中酒蕩漾波紋，傾世容貌映在酒中被打散的七零八落，再一回首，雲消霧散，水鏡破碎。
酒香依舊，可再不是當初那種陳香。闊別多年，他苦笑，一飲而盡……
酒盡過後，呆滯的鍾離猛地被柳一燈拉回了當下，“誒？醒後你就不對勁，發生什麼了？”
聽後，鍾離猛然發覺，他剛剛的所想所念以及那一夜的夢都不是自己的，這種感覺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途徑北祁，戰於玄天宗，那無盡的內力，深厚的功力，時而空白的記憶還有遠古般的夢境……第一次他感受到了恐懼。
罷了，長歎，放下酒杯，走出了木屋。
其餘二人相視不語，仿佛明了一切，沉思已久。
路途漫漫，世事無常，明心人皆明了。
——
鬼魅穿梭林木，木訥人兒倚在枯樹邊搖擺不定，定睛看著月下的鍾離，他已經在那裏站了整整一下午，她也在他的身後看了一下午。那般空洞的眼神，不知是真的看還是等待著那人的一聲令下，以美人之身，終結這短暫而脆弱的生命還是流浪了許久的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