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最美的隻在上世紀(1 / 3)

念及此,我終於不再抵觸眼前這個突然殺出來的程咬金:“你是說要找酒店是吧,你開車,我指路,我帶你過去。”

“好。”裴子煜對我一百八十度大逆轉的態度很是滿意,立即發動了引擎,開上了路。

抵達這個區最好的酒店,裴子煜辦理check in,我百無聊賴地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等他,望著他的背影,忍不住開始走神。

不得不承認,不管是從前麵還是從後麵看,裴子煜都可以說是個一表人才的妖孽,但可惜了,這麼個人才加妖孽,卻是個衣冠禽獸。

不過既然這個社會上長得好的,兜裏有錢的,不是gay的男人已經鳳毛麟角了,再要求他們矢誌不渝也太不人道了,所以我決定暫時寬容裴子煜這麼個衣冠禽獸,反正撇開今晚,他以後也跟我沒半毛錢關係。

裴子煜的房間在三樓,我一路夾著尾巴跟他乘電梯上樓,剛打開房門,他便啪地丟下自己的公文包走進了浴室。

我琢磨著這雖然是八月份,但房間裏開了空調,他也不至於沸騰到這個地步吧。但轉念一想,沸騰總比冷卻的好,至少這代表我有機會可以完成當初沒能完成的偉業。

這樣想著,一邊翻看電視裏無聊的電視節目,裴子煜沒多久便從浴室裏出來了,出乎意料的,他沒穿睡袍,倒是很正經地換回了剛才的衣服。

我瞥了他一眼,不解地問:“你這是要出去?”

“送你回去。”裴子煜的表情自然得要死,某一個瞬間,我都要錯覺我和他真有什麼關係了,可下一秒,我還是火速清醒過來,冷靜地拒絕了:“不用了,我下樓打車,安全得很。”

我關掉電視,走出門,裴子煜愣了下,立即奔過來攔我,此時我恰好半隻腳邁出房門,被他攔腰捉住,姿勢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作為一個強勢慣了的女生,我當然是不甘示弱地和他大眼瞪小眼,瞪了一陣,裴子煜依然沒有鬆手的意思,我終於有些急了,試圖伸手去扒開他。

“別動。”不知何時,裴子煜竟將自己的臉挨著我頭頂,那樣子仿佛我們其實很親密似的。我渾身一個激靈,想要推開他:“你他媽什麼意思?當初是你不要的,現在你又纏著我……我說了,除了那個,我沒什麼可給你的!”

“所以說你啊……”裴子煜臉上仍有笑意,卻幽幽歎了口氣。

我忍不住冷笑:“我怎麼了?我就隻能給你那個,然後我們拜拜,再也不見麵。就算當初是我招惹你的,這麼久了,你也該消停了吧?如果是自尊心的問題,沒關係,我可以跟你道歉的……”

裴子煜沉默了片刻,良久,我才聽見他冰冷到幾乎可以將人凍傷的聲音:“你立刻給我滾出去。”

最美的隻在上世紀,卻再沒有你陪我記起。

01

回到家,發現我媽這次是真怒了,竟然把門從裏麵上了鎖。在我假裝若無其事地敲了數次門之後,門內仍毫無動靜,我看了一眼手上的旅行袋,暗罵了句他大爺的,最終也隻能認命地搭電梯下樓,準備回老房子將就一晚。

說是老房子,其實是爸媽再婚之前爸爸從親戚手裏買來的一套二居室,房子不大,撐死五十平米,現在裏麵除了一地的雜物陪我過夜,指不定還能多出兩隻借宿的老鼠什麼的。但看眼下我媽如此強硬的態度,大概我不去辦理複學,她是不會放我進家門的。

思及此,我除了沮喪,還多少有些愧疚。畢竟這麼多年來,我幾乎是我媽一手帶大的,我生物學上的那個親爹,所起到的作用,不過是提供了一顆精子,其他的可以說是什麼用都沒有。我還念小學的時候人比較無知,熱衷於一個“叫我爸是豬”的遊戲,幾乎讓班裏所有剽悍的異性指名道姓地慰問了他大爺的祖上。到後來我也就興致索然了,直到某一天幡然醒悟,媽的,如果他是豬,我是不是也遺傳了豬的基因?

此事之後,我果斷決定再不提起他,就當他是空氣裏的二氧化碳,可以忽略不計。

可我媽年輕時卻沒我灑脫,在我懵懵懂懂的小學時光裏,她不遺餘力地跟我灌輸我親爹是個人渣的事實,以至於後來,我完全沒把他當成人,隻當是個渣。

那天晚上睡在老房子的硬板床上,我稀裏糊塗地想了很多往事,有不甚愉快的童年記憶,還有我媽倒黴了那麼久終於走了好運遇到我現在這個好好先生的繼父,更有我和唐熹微的無數陳芝麻爛穀子過往……

像是一枚細小的石子無意間投入平靜的水麵,我的心間一時波瀾四起。

正式認識唐熹微是在幼兒園,我媽和她媽都是學校的老師,她媽教數學,我媽教語文。作為知識分子的子女,我們在三歲時就被先後送到幼兒園接受社會主義預備文化教育,無奈那時候幼兒園老師是按個頭分班,我長得高,唐熹微卻瘦瘦小小的樣子,我們悲慘地被一麵牆隔開,並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另一個“weiwei”。

就這樣平靜地過了一年多,我和唐熹微狹路相逢在接孩子放學的大隊伍中。當年可能是門前聚集的父母太多,我們都沒能第一時間找到自己的媽,而是在母上大人一聲“weiwei”的呼喚下,才得以循著聲源,激動地撲過去。

很顯然,兒童是最最盲目的物種,就這樣,我毫不猶豫地撲到了唐熹微她媽的懷抱中,而正當我錯愕之際,我就看見唐熹微也無辜地擠進了我娘的懷抱——我們扯平了。

那天兩個年輕的媽媽抱著自己的孩子一通寒暄,我這才知道原來在更早以前我就和世界上的另一個“weiwei”見過麵。

那是我們的嬰兒時期,媽媽抱著三個月的我去探望剛剛出生的唐熹微,她皺巴巴的小模樣從此刻在我腦海中一個不被遺忘也不再被記起的區域,悄然無聲地見證著這段孽緣的起始。

02

第二天大清早我是被樓下阿婆養的雞給叫醒的,我覺得要抓狂了,真不知道為什麼在我搬走的這段時間裏,這棟老房子的樓下會變成變相的養雞場!可不論如何,人已清醒了大半,要再睡估計也很困難,於是又翻了幾個身後,我認命地下床洗漱,出門吃早飯。

我是在叼著油條,喝著豆漿的時候,開始隱隱覺得心虛的,昨夜裴子煜那張陰沉暴怒的臉在我眼前晃啊晃,晃得我一陣哆嗦。

這個神經病,不會在我走了以後,又整出什麼幺蛾子,或者幹脆一不做二不休,跑到我家門口蹲點我吧?

我自認我沒什麼女性魅力,嚇跑男人的本事倒是不少,可是裴子煜絕對是個被虐狂或者異類,要不怎麼可能在那之後還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在我麵前,攪得我的生活雞飛狗跳?

回想起來,我最溫柔最像個小女生的時候,也不過是在遇見他之後的那一晚,要有多麼病入膏肓的眼疾,才會想和我這個已經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的女人繼續折騰啊!

可想歸想,我的僥幸心理還不足以說服自己完全無視他,又咬了半根油條,深吸一口氣,我決定再去酒店走一趟。

可酒店前台告訴我,昨天313的客人已經連夜退房走了。

我愣了一下,旋即舒心地笑起來,前台小姐忽然又幽幽地拿出一個盒子遞給我:“昨天那位先生走的時候說明天肯定會有個女生回來問他的消息,說到時候把這個東西交給她……我想,你就是那個女生吧?”

一定會回來?我的拳頭不自覺攥緊了些,咬牙切齒地接過那個盒子:“那還真是……謝謝了。”

走出酒店,我隨手招了輛出租車鑽進去,開始拆那個盒子。

裴子煜的心思我從來猜不到,記憶中我們每一次交鋒,他都沒有真正動過怒,包括昨天,他也不過是冷著臉丟了一句對我來說不痛不癢的罵人話,關上了房間大門罷了。可就是因為這樣,冥冥中我才感到害怕,我知道他和我過去認識的任何一個異性都不一樣,我看到的,每一個都是他,卻也都不是他……

那個盒子已被我拆開大半,隨著一陣顛簸掉出來的,是我找了好幾個月都沒有找到的玉彌勒。

這塊玉彌勒是爺爺送給我的,他說女孩子戴彌勒佛好,我還沒來得及問他好在哪裏,他就已經去了。

從我出生到爺爺去世,我見過他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也就談不上多有感情。而他的葬禮,也因為老家的人迷信,說我的屬相犯衝,便不準我去參加。所以我連他最後一麵,都沒能見得上。

我媽那天少有的跟我親爹打了個電話,就這件事進行理論,最後我媽輸給了他強大的歪理邪說,深深地看了我幾眼,那就等日後再回去拜祭吧。

我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也就是自那時起,我意識到自己情感功能的某部分多少有些殘廢:視自己的親爹如無物,親爺爺過世,連一滴眼淚都沒掉。而既然事實已成這樣,無力更改,我想能留下什麼東西做個念想也是好的,卻沒想到爺爺曾送我的這塊玉彌勒竟突然丟了,還是丟在我狼狽的旅途中。

一開始我也懷疑過是不是裴子煜拾到了,但他每次找我,都沒有提到這一出,我也就漸漸打消了這個念頭。沒想到他今天卻借別人之手還給我,難道是突然想通了準備徹底跟我劃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