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老老實實呆在長留山拾花殿中十多天,臨近同烏鴉神君約好的日子前,她專程去了趟銜珩殿,在白帝的琴房逗留了一會。
白帝琴房之中陳設本就不多,現下沒人在更顯得空空蕩蕩的。草草念了個咒,將白帝常常彈的那把琴放進了乾坤袋,又隨意拿了幾本放在幾案上的琴譜。
時下已值夏末,琴房外蟬聲陣陣。草草百無聊賴得坐在她平日裏聽白帝彈琴的蒲團之上,隨手翻了翻桌上的幾冊《仙界野史》。估摸著白帝最近也沒什麼時間看這些閑書,依舊還是草草先前看的那幾冊。
草草支著腦袋看著白帝平日裏彈琴的地方,她依舊記不清白帝的長相,往日裏她不甚在意,為何現在卻想深究起原因來。
是因為她討厭白帝麼?她對白帝敬而遠之,遠而更敬之,實在說不上有什麼特別討厭或者特別喜歡的地方。
“這樣清湯寡水的上神,實在跟我合不來。”草草撐著桌子站起身,隨手拍了拍衣擺上的塵土,一手轉著乾坤袋上的繩子,吹著口哨想要離去。
一陣香風吹過,草草有意無意得看向琴室之外的香草。
盛夏已過,香草皆以結出飽滿的果實,有的果實更具香氣,聞起來有種莫名的憂愁之感。
草草對花草樹木的所有認知都源於牧念潛移默化的影響,她曾聽這位準花神說起,花草都隨主人的性子,也會追隨這主人的離去而逝去。她腦中浮現出牧念說的這些話,轉身鑽進香草之中,隨意摘了些草種包在帕子裏。
“尊上還要再人間待上好幾十年,你們就去陪陪他罷。”
草草一路直飛臨安城小酒館,那小酒館還在賣酒,隻是已經換了老板,生意也異常火爆起來。草草帶著帷帽擠在人群,正在忙活的老板看到來人立馬迎了上來,竟然咚咚磕了兩個響頭。
草草有些尷尬,連忙扶起跟前的中年男子,正準備問他烏鴉錦雞在何處。那急性子老板已經轉過頭來招呼著妻小,嚷嚷著將草草領進酒館之中。
酒館老板也是能生,草草被一群嘰嘰喳喳的小崽子圍進酒館,聽了半晌才大致明白了。
原來這酒館老板年輕時是個不折不扣的逍遙公子哥兒,不幸家道中落,在這一帶乞討。他嗜酒如命,總愛來小酒館討點酒喝。不過他半生也算嚐遍美酒,對釀酒一事也頗為精通,一日同烏鴉相聊甚歡,這倆神君竟將這酒館贈送與他,隻不過用的是琴師仲草草的名義。
塵世已過十幾載,仲草草之名卻越傳越神,簡直是人間謫仙一般的存在,美其名曰“琴仙”。難怪這酒館老板一見著這位救命恩人就趕緊跪下了。
草草撫著被吵得突突直跳的頭,指了指一個年紀最大的少年:“那原先住在這裏的胡知縣呢?”
“胡知縣五年前就已升為侍讀學士,全家搬去了京城啦。”
草草笑著點點頭:“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酒館老板和老板娘剛剛遣走門口的一堆不滿的客人,想要回來好好招呼草草,卻見她一臉笑吟吟得告辭而去。兩人急忙留客道:“琴仙多留些時候吧,我們等了這麼多年才有機會報答您的恩情。”
草草擺擺手:“將酒館贈與你們我並不知情,說來也是我們家兩位老爺子的善舉,二位感激之情我定會傳達,隻望二位不要將我今日來此之事告訴他人,特別是一位姓陸的英俊公子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