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湖一如千年前平靜,大約那魔琴果真厲害,四周連隻歇腳的鳥獸都看不見。
草草自從頂替了越桃的身份,留在長留的日子本就不多,好在有烏鴉神君一張嘴,對於這把魔琴還是多少有些聽說。
是以白帝將她領到百湖邊上,她還微微有些發怵,出於母親的本能將手移到了肚子上。
白帝回頭睇她一眼,眸中稍有動容,側身將手遞給他。
草草猶豫了片刻,乖乖把手給他。她此舉並非出於夫妻之間的依戀,而是出於對百湖之下未知魔物的莫名恐懼。
白帝對她這般回應似乎很滿意,牽著她一路走到百湖湖畔。
百湖之下的古琴當是感應到了白帝所在,一陣無風漣漪之後,湖下發出寒岑岑的藍光。不多時漣漪越聚越盛,古琴幽幽浮起,飄在半空之中,“蹭”得一聲,似是格外興奮。
湖邊樹木早已成精,皆琴音所嚇,索索落下樹葉,一時之間落葉紛飛如雨。古琴橫在白帝正前方,草草眨眼看著它,周身寒氣逼人,卻無絲毫傳說中的妖魔之氣。如此乖巧懂事,更像個仙家好法器。
“這魔琴也並非如傳說中那般麼。”草草感慨。
白帝勾唇一笑,眼底反倒一涼:“有魔性的原就不是這琴,而是這琴所封印之物。”
“百湖之內封印了什麼?”
白帝見她如此好奇,忍俊不禁:“你猜猜?”
“該不會是你已經把蚩尤捉了回來封印在此吧。”
“蚩尤於我而言,非友非敵,此下煩心事眾多,尚無閑情去折騰他。”
草草聳肩:“那你難倒我了,我怎麼知道這裏麵是何物。”
白帝不言語,抬起右手在隔著半空信手一波,古琴之上琴弦震動,是一段極為刺耳的曲子。
草草不由一怔,這曲子頗為耳熟,似乎在何處聽過,電光火石之間,她想起這曲子乃是炳靈公曾用笛子吹奏過的招魂曲。
隻不過白帝嘈嘈一曲彈罷,又頓了一頓,從最尾音重新演奏一遍。
這曲子草草便十分熟悉,乃是曾經彈到崩潰的《空木流霜曲》的最後一段。
反彈招魂之曲便是安魂之曲,草草心中不禁叫絕。
空木流霜曲之下,瑟瑟的樹精得到了安撫,一會兒便停止了落葉。古琴幽冷的光即便是在大白天的樹蔭下依舊留下一片亮光。亮光鋪陳在湖麵之上,撲通一聲躍出一隻長相奇醜的魚。
這魚約有一尺之長,八根胡須,眼露凶光,皮如癩皮蛤蟆,確實不討人喜。
草草從未在妖獸圖鑒之中見過此獸,不禁問道:“這是被封的魔獸?”
白帝不答,彈指收了最後一音,手掌輕輕壓下,古琴受命,斂下張揚的光澤,溫順得降落在湖麵之上,如同一隻輕舟。
湖中魔魚一躍而起,張口一吐,噗噗噗三個巴掌大的光球浮在湖麵,繞著魔魚轉著圈子。
魔魚任務完成,將大半身子潛進湖內,隻露出兩隻毫無生氣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也學著賣萌邀功。
白帝道:“這些日子多有辛苦。”
魔魚又眨了眨眼睛,悶頭潛入水中,草草甚至從它的魚眼之中看到害羞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