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聽非聽地做著迎合她的動作,我隻關注自己兒子的情況,因為他馬上就要出場了,兒子的表現還令我滿意,他表麵的鎮定自若雖然是裝出來的,但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我懸著的心剛放下來,突然旁邊那個婦女歡呼起來,她不斷地向場上的一位女孩打著招呼,顯然,那是她的女兒。我開始注意那個孩子,她衣著樸素,緊張得不得了,她的故事講得不太精彩,聽了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台下一片嘈雜聲,但是那個婦女,卻始終注意地聽著,她不斷地嘴裏喃喃自語著:不錯,真是我的乖女兒。
雖然現場沒有幾個人認真傾聽一個孩子的聲音,但她卻認真地聽著,也許在她聽來,女兒的聲音是世界上最動聽的音樂,哪怕現場沒有一個聽眾,沒有一個評委,她也會認真地聽完女兒的演奏,我真為她的執著感動。
小女孩演講結束了,台下沒有掌聲,小女孩鞠躬的身影讓我的心為之顫抖,我正在躊躇時,旁邊那個婦女的聲音:這位家長,借一下你的手可以嗎?我正不知所以,猛地發現她的左袖管在風中飄蕩著,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要為孩子鼓個掌,我不想讓她太孤單。
這也許是我聽過的世界上最另類也最卑微的心願,我的右手與她的右手撞在一起,節奏由舒緩變成緊湊,繼而,全場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那個小女孩,深情地向母親投來感動的目光,我的眼淚肆無忌憚地流下來。
從這位普通的母親身上,我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我們的孩子,也許不是個天才,也許他們一直努力也成不了期望中的大家,但他們的每一項創造都需要我們用心去肯定,他們成長的每一步都需要我們的見證和收藏,每一個孩子都是渴望關注,期待成功的。
也許我們應該做的,就是為他們盡情地鼓掌、加油,這也許是送給他們最好的關懷和禮物。
最貧窮的母親
她佝僂著身軀,像一條蛇一樣遊動在這條街與那條街間,她髒亂的手不停地撫摸著這家的門麵和那家的櫥窗,接下來,準會有一句肮髒的話送出來:傻子,走開。
聽老人說,她以前挺幸福的,直到有一天,她的丈夫賭後為了還債賣了唯一的孩子後,她便瘋瘋癲癲地失去了理智。她平時隻會笑,緘默無語,偶爾說一兩句,就是那句不知多少母親說了多少次的話語,孩子。
我每次帶著孩子上街,她總會躥過來拉住我孩子的手,嘴裏不停地說著孩子孩子的話來,也許在她看來,我是這條街上唯一脾氣好的人,所以,我成了她追逐的目標,我每次都以可憐為借口給孩子解釋,以期望著不要她在孩子的心中留下壞印象。
我理解她的苦衷,當那個可憐的小生命從她的懷裏遊離後,她的心已被劈成了兩半,一半留在胸腔,一半留給了漂泊無依的孩子。
那天下午,有人說在街口垃圾堆裏扔著一個孩子,正在哇哇地哭著,許多人上前觀看,但沒有人伸出援助之手。天空要下雨了,我們正在為孩子的未來擔心時,她突然出現了,嘴裏大叫著孩子孩子,然後抱著孩子消失了。
這樣的故事眾人也隻好以一場遺憾成為故事的終點,但從那以後,她居然消失了,很長時間沒有發現她的身影。
三個月後的一天,在街上,人們忽然發現了她,她已經整理了頭發,懷裏抱著孩子,比原來體麵了許多,隻是仍有那滿臉的笑,讓人們回味著她的過去。
讓人料想不到的是,孩子居然健康地活了下來,露出甜蜜的笑容,但她依然是整條街上最貧窮的母親,因為她不會做活,整日裏找些爛菜葉子充饑。人們可憐她,總會將一些剩菜剩飯送她,她總是將最好的部分省下來給孩子。
那女孩長得和鐵鍬一般高了,她的精神竟然比原來健康了許多,有時候竟然能夠與人搭上一兩句話來,女孩子長得挺精明的,不停地指導著校正著她的話,她的臉上滿是幸福的微笑。
也許在她看來,她一夜之間從無到有,變得富可敵國,成為天底下最富有的母親。
不幸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女孩的生身父母竟然找上門來。原來,在十幾年前,女孩是他們的私生子,他們在幾年前終於走到了一起,他們最掛念的就是自己的女兒。小女孩死死地拉著她的手,就是不隨生父母走。她的眼裏滿是仇恨的目光,身子不停地顫抖著,雙手推搡著小女孩的身子,好像舍不得離開她,又不能剝奪親生父母對孩子的思念。
小女孩尾隨著父母離開了她,那一刻,我忽然間發現,她竟然蒼老萬分。
小女孩在十八歲那年的夏天,又回到了小鎮上,當時,老態龍鍾的她已經住在鎮上的敬老院裏,人們驚奇地發現,原本雙腿癱瘓的她居然一下子站了起來,她老淚縱橫地拉著女孩的手,泣不成聲。
女孩告訴她,自己不走了,她回來為她養老送終,我看到她攙著她的手,夕陽裏兩道長長的背影。
是誰說的,丟失了孩子的母親,是這個世界上最貧窮的母親,但她用一顆貧窮的心,贏得了愛的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