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恭渾身一震,“你,你叫我什麼?”
宮女巧笑嫣然,“娘娘,您知道嗎?在您昏迷的這些天裏,皇上夜夜守在您的身旁,茶飯不思,整個人都瘦了許多,奴婢還從不曾見過皇上這樣失魂落魄的樣子,可見皇上對娘娘不同尋常……不過,娘娘這般美麗的人,奴婢從來不曾見過……”
“住口!”她怒從中來,一下子打翻了案幾上的燉品,“不許叫我娘娘,我不是他的妃子!”
宮女愣在了那裏,忽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長恭也是一愣,忽然看到宮女的左手有一處紅腫,顯然是被剛才飛濺出的燉品燙到了,不由心裏一軟,走到了她的身邊,蹲下身子拿起她的手,低聲道,“對不起,讓你受傷了。你趕緊去敷些藥,這裏我會處理的。”
宮女驚訝地看著她,脫口道,“娘娘……”
長恭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她為難這些宮女們又有什麼用,她們也不過都是奉命行事而已。
“你叫什麼名字?”
宮女抹了抹眼淚,揚起了一抹明亮的笑容,“奴婢叫小娥。是皇上派奴婢來照顧娘娘的。”
“小娥,我不需要什麼照顧,還有我也不是你們皇上的妃子。”長恭站起身來,眼中閃爍著冷漠的光澤,“你先退下吧。”
“那奴婢收拾了這些碎片,不然傷到您就不好了。”小娥一邊說著,一邊撿起了地上散亂的碎片。長恭望了一眼那些碎片,忽然心裏一動,趁小娥不注意,她偷偷藏起了一塊在自己的衣袖裏。
夜半時分,天色已暗。昏黃的圓月霧蒙蒙,像罩了層細紗。宇文邕在批閱完奏章之後,並沒有回自己的寢宮,而是徑直來到了位於王宮西麵的紫檀宮。
這個宮殿位置偏僻,平日裏也基本不會有人過來,用來安置長恭是再合適不過。一想到心愛的女子如今就在那座宮殿裏,他的心裏一陣激蕩,腳步也加快了一些。對她究竟是愛,還是恨,他已經辨不清楚。但唯一清楚的是,他要她……永遠都留在這裏。
就像現在一樣,她……就在他的身旁,在他可以觸手可及的地方。
或許,他還要感謝齊國的皇帝才對,既為他大周清除了一個強有力的威脅,又給了他那樣始終沒有忘記過的夢想的東西。
踏入房裏的時候,他發現她已經睡下了。
淡淡的月光下,那散亂鋪開的黑色長發猶如長安城最華貴的絲帛閃閃發光,還有幾縷盤亙在她白皙的頸間不肯離開,惹人遐想。下垂的睫毛隨著她細密的呼吸顫動,像蝴蝶撲打的羽翼。紅唇微歙,那幾乎透明的皮膚折射著剔透的月光。
他忽然感覺自己的心跳加快起來,一種莫名的悸動從體內流過,仿佛又聽到了那久違的春天花開的聲音。
在他的記憶裏,一直存在著一處特別的顏色。無法抹去,無法遮掩,漸漸地,成為了他心裏唯一的溫度。而月牙湖旁的一刀,卻又將這唯一的溫度冰封起來,但即使是這樣,那難以阻擋的熱量還是會透過冰層一點一點地滲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