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隻笑不語,從懷裏掏出了一張紙,遞了過去。宇文邕接過一看,隻見上麵果真隻有四句話:百升飛上天,明月照長安。高山不推自崩,槲木不扶自舉。
“百升即一斛,正影射斛律光的斛,明月是他的字,這前兩句話正暗示了斛律光有心投靠我大周。而高山則暗指齊國皇帝,槲木暗指斛律光,這兩句是暗示斛律光有謀反之心,要自己做皇帝。皇上,由蘭陵王之死可以看出,齊國的這個昏君是個多疑之人,而斛律光和眾多佞臣也十分不和。如果將寫有這些歌謠的傳單,散發到鄴城,那些佞臣必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定會好好利用,傳得滿城風雨,那麼到時,那昏君想不對斛律光起疑心也難。”皇後一口氣說完了這許多,卻是麵不改色。
宇文邕若有所思地望著她,眼中掠起了一絲驚訝和讚賞,沉聲道,“就按阿雲你所說的去做。”
在這一刻,他又恢複到了那個精明強悍,冷靜沉寧的一貫的他。
天空飄著毛毛細雨。春寒料峭,百花叢生。絲絲縞白的霧氣,遊走在潮濕的空氣中。那沙沙作響的枝葉嘶啞而無力,為靜謐的氣氛平添上一份落寞。初春的桃花飛漫在天際,卷融著一陣又一陣清淡的飄香,夾帶著雨絲飄進房間裏。
長恭倚在窗邊,望著窗外飛舞的桃花,輕輕將手放在了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心裏泛起了一陣複雜的情緒,辛酸並著甜蜜,悲傷並著焦慮。一晃已經過去了兩個月,為了這個小生命的安全,她不得不暫時放棄了逃跑的念頭。如今的她,就像是被囚禁在籠子裏的一隻小鳥,哪裏也飛不出去。
唯一讓她感到些許安心的,就是這段日子宇文邕似乎繁忙於政事,所以來她這裏的次數少了些,而且再也沒有做出那樣失控的舉動。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腦海中又浮現出了恒伽的身影,他一定真的以為自己會死了吧?一定很傷心吧。不過,那樣聰明的他,或許,或許會察覺到什麼端倪也說不定……想到這裏,她的心裏又萌發了一絲小小的希望。
一隻小麻雀撲騰著翅膀飛到了窗台上,歪著小腦袋尋覓著食物。
她全神貫注地看著這隻小麻雀,生怕發出聲音將它驚飛。
由於太過認真,以至於身側的人何時到來
由於太過認真,對方低低說了句什麼,她全然不知。
由於太過認真,忽略了一切的存在。
直到身後的人將手放在了她的肩上,她才驀的回過神來,第一反應就是將身子一縮,避過了他的手。宇文邕這次倒沒有生氣,隻是又低低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看麻雀也能看得這麼出神?”
她並不想搭理他,但想到自己肚子裏的孩子,還是輕聲應了一句。幾乎是在同一瞬間,他忽然迅速出手捉出了那隻小麻雀,遞到了她的麵前,“給你。”
她驚訝地看著他,“我不要。你把它放了吧。”
他的嘴角輕輕一揚,隨手放了麻雀,“剛才看你看得那麼認真,還以為你想要呢。”
她搖了搖頭,“我不過是想起了小時候的事。”
“什麼事?”他顯出很有興趣的樣子。
“小時候有一次我用篩子網住了一隻貪吃的麻雀,我無比雀躍的將它抓起養在籠中,精心的用清水泡了小米喂它,看它在籠中掙紮哀鳴,卻終是舍不得放~~~它會習慣的,我這樣認為。結果,幾天後,麻雀死了,當時還很難過得哭了一場。現在想來,自己無異是殺死那隻麻雀的凶手,那種喜歡,不過是個小孩子對一個有趣的玩物的興致罷了。”她用一種平靜的語氣述說道。
宇文邕的目中眸光一暗,“你是說,我對你,就像是個小孩子對一個有趣的玩物的興致?”
她沒有作聲,隻是靜靜地望著窗外。
他的目光一轉,落在了她那微隆的腹部,心裏一陣刺痛,不受控製地伸出手摸向了那裏。還沒觸碰到半分,她就充滿戒備的護住了那裏,低聲道,“宇文邕,你說過不會傷害他的。”
“我不會傷害他。”他的神色變得柔和起來,“隻是想摸摸而已,隻一下就好。”說著,他那溫熱的手已經輕輕地按在了上麵。
他的手很溫暖,可是她的心底卻泛起了一陣又一陣的涼意。
“就算孩子出生以後,你也不會……加害他嗎?”她不確定地又問了一遍。
“這個孩子,一定會平安長大。不過,希望他的弟弟或是妹妹,是我和你的孩子。所以,“他閉上了深邃如海的眼眸,在一片昏暗之中,他低聲地說道,“永遠也不要離開我。”
“皇上!皇上!”從門外忽然傳來了一個急促的聲音,接著,隻見一人匆匆忙忙闖了進來。
宇文邕臉色微變,叱道,“阿耶,誰讓你闖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