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恭微微挑了挑眉,沒說什麼。
“而且皇後娘娘對我們這些下人也十分親切,這點他也最清楚不過了,對吧,木易?”小娥衝著木易說道。
木易的手停頓了一下,嘶啞著回答道,“不錯。”
“我們皇上可是個好皇帝,他打仗時不避箭石,親自上陣,又愛護士卒。聽到百姓沒有足夠材料建造房屋,皇上居然拆除自己的宮殿,而把建材分發給百姓們,對我們這些下人也是和顏悅色,極少責罰,比起那個齊國的昏君,不知強過多少倍。”小娥綻開了笑顏,“娘娘,您如今懷了未來的龍子,將來等皇子出生,必定能得到更多隆寵……”
長恭忽然覺得一陣莫名的煩躁襲上心頭,沉聲道,“我要回房了。”
就在她轉身的時候,忽然看到宇文邕身邊的侍從阿耶正匆匆走了過來,看他的樣子似乎有什麼急事。
“娘娘,皇上有令,讓您即刻去見他。”他一見到長恭倒也不繞彎子。
長恭微微一驚,自從來了長安之後,自己就一直被困在這座紫檀宮裏。她猜想是宇文邕擔心暴露她的身份,所以才不讓她和外界接觸。所以,聽阿耶這麼一說,她很是驚訝。
“娘娘懷著身孕,怎麼能到處亂走……”小娥忙勸阻道。
阿耶不耐煩地瞪了她一眼,“這是皇上的命令,莫非娘娘想抗命不成?”
長恭示意小娥別再說下去,不動聲色道,“我這就跟你去。”
這還是長恭第一次看到宇文邕的寢宮,這可能是她所見過的最簡樸的皇帝所居住的地方。諾大的宮殿裏,隻有幾件必要的擺設,不見任何金銀雕飾。比起她現在所居住的紫檀宮還要樸素不少。
在床榻上,她有些意外的看到了臉色蒼白,仍在昏睡中的宇文邕。
“皇上這些天過於操勞,所以病倒了。可是他又什麼都吃不下,所以在下也是實在沒有辦法,隻好將你請來了。”阿耶低聲說道。
長恭蹙起了眉,淡淡道,“可我也不是禦醫,你叫我來也沒有用。”
阿耶眉眼一挑,“你也知道皇上有多喜歡你,如果由你親手喂他,那麼……”
“說完了嗎?”她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說完的話我要回去了。”
“高長恭!”阿耶壓抑著怒氣,“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多少次你害得皇上差點沒命,可皇上還是那樣喜歡著你,你說說這些天來,皇上虧待過你沒有,還有你肚子裏這孩子,根本就不是皇上的!我跟在他身邊再清楚不過了,可皇上還是瞞著眾人,將這個秘密吞到了肚子了!還有,要不是皇上及早讓我派人手看著你,你,還有你的孩子早就被毒酒給毒死了!知不知道你昏迷的那七天七夜,皇上幾乎都沒有合過眼,也沒有處理過朝政,難道所有的這些,都換不來你的一次心軟嗎!哪怕隻是一次!”
宇文邕隱約聽得有人說話,迷迷糊糊睜開眼時,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麵前的女子,男子的清華和女子的嬌媚,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把她襯托的風華無限。尤其是她那雙美到極致的眼睛,更是清靈動人,被這雙眼睛看著的時候,感覺象整個人都被浸在湖水裏,明明清澈卻又深邃,如此明亮卻又冰涼,那麼柔軟卻又激蕩。
“長恭……你怎麼來了?”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皇上,您這些天什麼也吃不下,所以臣才鬥膽將娘娘請來,請皇上無論如何也吃一點。”阿耶一邊說著,一邊將一碗粥遞到了長恭手裏。
宇文邕見了長恭臉上那副表情,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在心裏苦笑了一下,恐怕接下來長恭就會扔下碗,毫不留情地拔腿就走吧。
可令他吃驚的卻是,長恭居然接過了碗,走到了他的床榻邊坐了下來,用極輕又極冷淡的聲音道,“這一次,隻是因為你救了這個孩子一命。我不想欠你。”
她的聲音還是一樣的冷漠,可不知為什麼,他的心裏卻泛起了一種說不清的喜悅,當那口粥被送入他的嘴裏時,他的心裏如同被猛然灌進了一蠱清冽的蜜汁。巨大的衝擊和幸福感,讓他有種不真實的虛幻感。
就讓他幻想在此時此刻,她是愛著他的……
長恭忽然見他對著自己微微一笑,他剛剛還如鐵壁般牢不可破的強勢疏離的感覺……便成了驟然曝露在烈日下的薄冰,漸漸融化。由內至外撒發出來的,竟然是一種溫和的優雅,如同溫暖的水波,漾漾洋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