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赤色血眸(1 / 3)

花七七被送回凝夢閣後,白羽每日都為她療傷。一切似乎恢複了平靜,可是,冬丸卻發現有什麼東西在悄然改變。比如,璃璃看自己的眼神,越來越若有所思。雖然依舊待她友好,卻總是刻意保持著適當的距離。而冬丸自己也發現自己有了一些輕微的變化,她的眸色似乎不再是黑色,眉間的花弦也隻剩下一半。最主要的是,她發現自己在修習仙術時越來越困難,仿佛自身有股什麼力量在與之相抗衡,無論如何,都很難學進去半分半毫。

冬丸自身修行本就不夠,這幾日下來,兩股莫名的力量在她體內交錯製衡,讓她的身體遭受到了嚴重的損耗與痛苦。

夜黎踏入琅嵐殿時,冬丸還在努力修行仙法。她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隻是對自己一直沒有進步非常懊喪。她以為隻要努力,自己就能很快學會這些基本的仙法口訣,讓夜黎對自己刮目相看。可是,她卻發現無論自己如何努力,都沒有絲毫清明之感。反而心中愈加急躁,體內的真氣愈加紊亂。

冬丸雙目緊閉,額上滲出汗滴,大鼎內不僅沒有紫煙升起,反而泛出一縷縷黑霧。夜黎疾步走到冬丸身邊,一揮手,金訣牆金光熄滅,他手覆在冬丸額上,輕輕一按,清光彌漫。本來燥熱不堪的冬丸忽地隻覺腦中有清泉湧進,清清爽爽,舒服極了。

許久後,冬丸這才緩緩睜開眼睛,望著恍若天人的夜黎,即便是暗影交錯的琅嵐殿,也依舊未減夜黎的風采,他的周身總是被仙氣所繞,散發著夜明珠一般淡淡的光,尤其在黑暗中,愈加奪目。

“多謝夜黎大人。”冬丸低聲道。

夜黎負手而立,輕描淡寫一句道:“上次神獸那件事你受的驚嚇不小,最近就莫修習了,好好調養一陣吧!”

冬丸心裏一黯,夜黎是嫌棄自己了嗎?嫌棄自己笨,不想傳授仙法給自己了嗎?

她急忙解釋道:“我可以繼續修煉,我已經悟到了一些要訣,夜黎大人再給我一點時間吧!”夜黎低頭望著她,看弱小的她用哀求的眼光望著自己,心中不忍,可是,事情又怎麼會如此簡單呢?自己從未嫌棄過她,隻是,他窮盡一切心力,也想要保護好她。即使她根本不了解其中的因果。

這次震懾拂獸林的靈芝被拔去,不可能是小仙不小心而為之。靈芝是無量山,眾靈之首——青綿上靈注入千年靈力而成,又同夜黎的千年仙力相融合,一般修行之仙連碰都碰不得。本來,撞破拂獸林結界就不是一件容易事,還能拔去那靈芝更是難上加難。而那小仙卻是一副陌生的麵孔,事件平息後,更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夜黎有理由相信,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不會那麼簡單,會有一個更大的陰謀在等著他們。

冬丸見夜黎沒有回答他,悵惘不已,他若有心封印了金訣牆,自己又如何能學呢?她穩下心緒後,微微點點頭,“我知道了夜黎大人,那我就先回去了。”

夜黎看著她從自己身邊走過,臉上是掩飾不住的落寞和惆悵。他突然覺得自己對冬丸,是不是太殘忍了?明著說是為了天下蒼生,仙界安穩,實則是想自私的把這張自己最愛的容顏留在身邊。

他不告訴她任何理由,就將她綁縛在自己身邊,卻又因著自己那顆曾受傷的心,對她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他不讓她離開,不讓她隨便走動,切斷了她所有可以接觸的事物聯係。冬丸不是瀟顏,就算她們二人真的有什麼千絲萬縷的關係,也終歸不是她。那麼,自己究竟在期盼什麼?又在篤定什麼?

夜黎望著冬丸嬌小的背影,不禁對她產生了憐惜。當命運之輪在他們二人身上開始轉動時,一切都由不得自己了。

他長歎一口氣,叫住冬丸,“這幾****準備去四海神宮,你還從未去過海底宮殿吧?這次跟我一起去吧!”

哈?冬丸身形一滯,腳步一頓,呆愣在原地。她不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慢慢回過身,一臉不可思議地瞅著夜黎,道:“真的嗎?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夜黎微微一笑,風姿出眾。他們共同步出琅嵐殿,外麵天色已暗,一輪皎潔的明月懸掛於天際中央。冬丸站在夜黎身邊,被他飄忽的發絲撓得臉頰癢癢的,她聞到了一股清涼的淡香,直入心底,深入肺腑。

“今晚的月亮,真好看!”冬丸大發了一聲感慨。

夜黎凝視著月亮,淡淡道:“想上去看看嗎?”

“可以嗎?”冬丸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驚喜道。

夜黎沒有答話。走到冬丸麵前,同她相對。高大的他微微俯下身子,朝冬丸伸出一隻手,目光柔和如水。冬丸望著月光下伸出手的夜黎,鼻子一酸,心中震顫不已,她恍惚覺得這一生哪怕隻是為了這一刻,都值得了。

冬丸將自己的小手輕輕放進夜黎的掌中,微微一笑,那副淡淡的笑意神情,分明就是瀟顏。夜黎握緊冬丸的手,衣袖輕揮,兩道清光在二人周身徘徊纏繞。冬丸發現自己的身子仿佛被這光牽引般慢慢變輕,朝天際飛去。

在一片深黛的無邊蒼穹上,兩人衣袂飄飄,風拂動白衣,璀璨星光下翩若驚鴻。雪發與漆黑如墨的頭發相互交織,在天邊,在月下,如流動的光影。此一生,彼一生,恍惚已百年。夜黎凝視著逐漸接近的明月,陳年往事再次傾入腦海之中。今夕明夕,一切都變了。

冬丸和夜黎懸立於明月之旁,愈加大的風吹亂了冬丸的頭發。而夜黎絲毫未受大風影響,依舊翩然淡定,雪發柔順的披在身後。他眉目清美,眸色深邃,俯仰天地的神情那樣淡然無為。直到這一刻,與明月相伴之時,冬丸才驚覺這個至高無上的仙人,有著天神一樣的存在。她不禁抽出了自己的手,可不穩定的身子被大風吹得險些跌落。夜黎轉到她身後,輕輕扶住她,支撐住她。

這是冬丸第一次離他如此之近,隻要自己再往後稍退一步,便能倒入他的懷中,跌入華澤仙的懷裏。

腦中有什麼東西突然一晃而過,冬丸隻覺天靈蓋疼痛不已。她的視線漸漸有些模糊,隻看到有紅光浮動。

“夜黎大人!”驚覺不妙的冬丸回轉頭,眼神飄渺。

夜黎心中一緊,赤色血眸又出現了!他警覺地看了看四周,沒錯,有人在暗自催動冬丸體內的魔性。而不善於控製的冬丸隨時都會被魔性圍繞。

夜黎拉著冬丸立馬從天空急速落下去。踩在地麵後,他抬起手掌,掌心即刻突起一朵花的模樣,這又是一枚花弦。這枚花弦模樣更加複雜,仿佛盛開了好幾層的蓮花一樣,重重緊扣,這是夜黎的真身幻化而成的蓮花弦,凝結了夜黎的大部分仙力,如今再次烙印在冬丸眉間,那世上就少有人再能人為地催動她的魔性。除非……夜黎有些憂慮的看了一眼冬丸,如果是冬丸主動喚醒體內的魔性,那將無人能夠控製。

冬丸感覺到不對勁,最近許多事情都發生的太匪夷所思,而這些事情卻都跟自己有關。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一個普通的兔妖,會有這麼多奇怪的反應。

夜已深,月亮隱於墨雲之後。夜黎和冬丸各自回了房休息,兩個人都懷著心事,一層紗般捉摸不清的情感萌生於兩人之間。冬丸忍不住回頭望了望已然遠去的夜黎的背影,微微垂下眼眸

我,究竟長得像誰?

雖然自己大概已經料到了什麼,可是,有些事情是無法改變的。老天賜給她這麼一副容顏,就注定自己是一個影子一般的存在。

她以為,自己可以接受。可是,直到後來,她才明白,不可能不在乎。

花七七清醒時,渾身如同散架一般疼痛不已。她費力的起身,卻發現自己虛弱的根本支撐不起自己的身體。“我是又長胖了嗎?”她弱聲弱氣的,還不忘調侃自己一下。

“噗嗤”有人突然笑出聲,嚇了花七七一跳。白羽坐在她床邊,戲謔道:“七七這幾日吸收了我不少仙力,肯定要變胖了。”

花七七望著清秀柔和的白羽,臉一紅,低聲道:“那……對不起了。”白羽揉揉她的頭發,把花七七揉得暈暈乎乎的。他溫和道:“七七真夠厲害的,能夠舍身保護朋友,被傷得那麼重。”

花七七回過神,立馬問道:“丸子怎麼樣?”白羽笑道:“放心,她好著呢!這幾日每來看你一次,都哭得稀裏嘩啦的,總是自責是自己拖累了你。”

花七七歎口氣,無奈道:“丸子就是這樣,有時候勇敢得那麼義無反顧,有時候又脆弱的哭哭啼啼,怎麼可能讓人放心。”

白羽欣慰道:“沒想到你們兩人竟然這麼要好,你就像她的姐姐一樣。”

花七七回憶往事,緩緩道:“自我們兩個幻化成人形之後,就幾乎沒有分開過,情同姐妹。剛剛幻化成人形之時,我們兩個相依為命,在那個妖魔橫行的地方,我們兩個根本沒有任何存活的能力和機會。當時我們四處乞求有個地方能夠收留我們,吃了不少苦。記得有一次我中了妖毒,是丸子舍棄了十年修行才保全我的一條命。”

“所以……”她喘了一口氣,接著道,“我們就是彼此的家人,唯一能夠依靠的。”

白羽心疼地看著這個平時大大咧咧,實則心思細膩的女孩,心緒複雜。是的,他們生來為仙,從小享受六界眾生的朝拜,高高在上,清靜無為,卻從未真正探查到除了他們之外,其他生靈究竟是如何生活的。

一個人或是一個仙,一個神若生活在高處久了,再怎麼心懷天下,也無法真正深入其中,感知其中的酸甜苦辣。

花七七說完這麼一長串的話,就很乏了。她躺在床上,合上眼,心想一向中氣十足的自己也終於有這麼一天了。

白羽望著麵色蒼白的花七七,輕輕搖搖頭,悄然起身離開了。

花七七緩緩睜開眼睛,凝視著天花板,腦中回憶起了過往的事。冬丸幻化成人形之時,自己就在其身邊,想到那時所發生的奇異景象,就忍不住感慨驚歎。

冬丸與自己相比,修煉的時間短了很久,在花七七修煉成人形時,冬丸本應再多修煉幾年。可是那一日烏雲翻滾,遮天蔽日。無量山集結天地靈氣的神柱也突然黯然,狂風大作,揚起的塵沙迷了眼。冬丸還隻是一隻可憐的兔子,和花七七躲在一棵大樹下,瑟瑟發抖。突然間,天地一聲巨響,仿佛有什麼東西被撕裂了一般。緊接著萬千豆粒般大的雨滴自天而降。花七七懷裏抱著冬丸,緊緊閉著眼,努力承受著風吹雨打。

突然,花七七感覺閉著的眼臉有什麼亮光閃過。她不禁睜開眼睛,忽而看到天邊有幾條雲煙般的痕跡朝二人砸了過來。花七七以為是天界又降了什麼不祥之物,嚇得抱起冬丸就朝遠處跑去。

泥濘的路牽絆住花七七的步伐,她一個踉蹌,一頭栽倒地上,冬丸也隨之飛了出去。花七七被雨簾隔住了視線,眼前一片水霧,朦朧看不清楚。她隻能茫然的喊著冬丸的名字,可卻無人回應。空蕩蕩的四周隻剩下花七七的呼喊和一聲聲的回音。

“七七?”花七七的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清亮的聲音。

花七七戒備心極重,警惕道:“你是誰?”

那清亮的聲音透過重重大雨十分通透,“我是丸子啊!”

花七七一驚,待回過神時,天又刹那綻晴。她抬起濕漉漉的臉,果然看見了正站在她麵前,已化為俏麗人形的冬丸。

冬丸幻化為人始終是個神奇的謎,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在一場大雨過後,修為就精進了如此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