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清水育蘭生(5)(2 / 2)

我心思百轉間,頭愈加昏沉,口中卻依然大聲喚著非白救我。

非白,求你讓我見見你,我之所以同宋明磊裝瘋賣傻地虛與委蛇,就是想再見你一麵。我不知道我還能抵製那個該死的無憂散多久,我也不知道這一次我昏昏睡去,是否還會有意識清醒的一天,那時我即便活著,亦是行屍走肉的白癡一個,活著亦如死去。

猶記我當時抱著撒魯爾跳下山崖後,又見彼岸花的殷紅。我在彼岸花香間醺醺然,似乎聽到紫浮對我說,這一次我不能再逃,一定要看清我的內心。我看到胸前的紫殤閃耀著熾熱的光芒,灼傷了我的靈魂,難以言喻的渾身劇痛中,那光芒引領著我又回到了這個世界。

初時我隨深澗漂流至弓月城外,便被早已守候在那裏的明家人發現。我再一次醒來,卻駭然看到那張看似無害的春風一般的笑臉,我那八年未見的二哥,宋明磊,亦是明家唯一的後人,明煦日。

其時我傷重至極,口不能言,意識不清,終日在昏睡中度過。他派人在玉門關黃兩鎮,細心照料於我。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等我能起身之時,他便將我軟禁到了清水寺中,在武安王以及原非白的眼皮子底下做起了文章,誰也沒有想到也不敢去想,最是皇親貴戚往來迎送之地,卻暗中藏匿著花西夫人。

然後他便逼我服用無憂散,變成個白癡好加以控製,那枚與我甚是有緣的紫殤這時幫了我大忙,竟然扛住了無憂散的藥性,令我時而清醒。我便假意裝瘋賣傻,用金銀珍玩做些小玩意兒,隨意亂丟,引起那些守衛的貪婪之心。我乘他們不注意時,灑了迷藥,逃出去熟悉地形,直到今天半夜,莫名其妙地看到那個小和尚在池邊哭泣,而看守我的這條信犬居然還認得他。

我看他雖然骨瘦如柴,但腳步輕健,認定他必不是一般人。一開始我以為他是宋明磊的暗人,後來卻驚喜地發現不是,便向他求救,然後漸漸疑惑,始終不明此人究竟是過分好運地逃過了張德茂,還是裝瘋賣傻,抑或是中了某種催眠的暗人。

雨水灌進我的眼中,我分不清臉上流的是雨水還是淚水,看著那一點昏黃,使勁揮舞著酬情,但又不忍真正傷到那些忠誠的衛士,氣苦至極,反而哈哈大笑起來,“花木槿愛原非白一萬年。”聽濤閣的琴聲一下子停了下來,我精神一振,非白聽到了!

正要再喚非白,卻聽有人狂呼“小心”,我一回首,是那個被按倒在地的小和尚對我大叫著。隻見迎麵一支利箭穿來,我微側身,險險地躲過那支鐵箭,人卻倏然滑倒,滾下屋脊,一頭栽倒在放生池中。

我欲浮上水麵,卻見那個小和尚不知何時,掙脫了那幾個武士,隨我跳了下來,正好壓在我身上,將我壓沉了下去。黑暗的水麵再一次覆蓋了我,冰冷的池水湧進我的鼻口,我依稀看到岸上有個白衣身影顫聲驚呼:“木槿,是你嗎?”是非白嗎?我暈暈乎乎地想著。那白衣身影似乎也在往池子裏跳。非白、非白……無憂散開始起作用了,同池水一起奪去了我的意識,我沉下水底。

我渾身如置冰窖,好冷、好痛,渾身都痛,痛到我的骨髓、我的每一個細胞。這種感覺就好像我剛投胎時的那種新生命掙紮的痛苦。

我漸漸恢複知覺,好像有人在剖開我的腦子,然後使勁對我喊著什麼,“快醒來,莫要再睡了,你若是再不醒來,咱們倆就真得全完蛋,你快醒來,阿彌陀佛,求你不要再害我了……”是誰?鼻間飄來一股泥土的清香,耳邊是嘩嘩的雨聲和人馬的嘈雜之聲,空氣中流動著極為不安的氣氛。我使勁把眼睛睜開一條縫,隻能看到一片綠色,耳邊一片急切的馬蹄之聲,我到底是在哪裏?“木槿、木槿,”大雨滂沱中卻聽有人淒厲地呼喚著,“對不起木槿,我剛剛沒有認出你來,你生我的氣了嗎?我知道你就在附近,你快出來呀。”“屬下求請公子萬萬先息雷霆之怒,西營既然如此拚死一搏,必是夫人沒有再落在他們手中。老夫和韋虎帶人到前麵引開西營追兵,素輝護著公子退回西安,速尋對策。如今之事,東西營皆無退路了,老夫必然為公子尋回夫人,隻是公子千金之軀,若是有恙……”這是一個老者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