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為什麼會得逞?就是因為這座城堡內都居住著冷血的子民,他終有一天要讓這裏變成一座沒有任何生命跡象的荒城。

可是,連翹的出現,卻讓他落滿塵埃的心,嚐到了清泉般的甘甜。雖是小小的漣漪,穿不透複仇的大山,卻總算改變了舉世皆惡的成見。

自從入堡以來,翔緯一向謹慎多疑,生怕出了半點差池。於是,翔緯暗中觀察過她好久,卻發現,這不過是個聖疆星的新丁,對一切都一無所知。

機緣巧合的是,兩個月後,她在翻閱古書圖鑒時,還是發現了關於圖騰的記載。她總覺得那個圖案有些眼熟,最後才回想起,是在他身上見過!

“其實,我早就得知了你的秘密。”連翹抬起食指,擦去嘴角的血跡,說完這句話她的眸捕捉到了對方最震驚的表情。

“從你光著上身,露出妖人族圖騰的那一刻——隻是我當時就說服自己,被你領導,和被真正的‘乾羅’殿下領導,又有什麼不同呢?隻要你胸襟開闊,善待子民——誰做統領,對於我們來說都是一樣的。我沒想到,你一直還在密謀著複仇計劃。你沒有放過那場噩夢,放過自己!”

那個圖騰,是僅有妖人族領袖和有資格接任的後代,才會烙上的。從孩子的第一聲哭泣劃破寂靜的那一秒開始,他必須接受的第一個傷疤,就是用針腳在胸前刺下屬於他們的、至高榮耀的圖騰。

“那些凶徒造下的業障,難道就一筆勾銷了嗎?不可能!”乾羅繼而發出一陣野獸般的低吼。

心裏有怨恨的人,動力總是比別人來得雷厲風行。那些膝下無黃金的戰士們,在他稱霸天下時,在他一次次擊退來犯的大敵時喊他英雄,可他卻在心底冷笑:一個王朝,如果熱衷於製造英雄,說明這個王朝已經病得不輕,病得需要一個個前仆後繼的英雄來為之獻身。

這是凡夫俗子們看不見的悲哀。

除開版圖的壯大,財產的擁護,虛偽的朝拜,微醺的美酒與徹夜不眠的歌舞,他還剩下些什麼?這無情無義、冷冰冰的的權力,你若是疏遠它,它便變作冰冷的風沙;你若是愛惜它,它便給你無數門路,條條大道通羅馬;你若是棄它而去,它便永遠對你的窘迫落井下石。

他並不懂得,權勢就像擁有強大惡勢力的妖魔,生來本性空靈,它本身並沒有善惡之分,隻是看你怎麼用。

“為什麼別人隻看到我的不好,卻不會看到我為別人做過什麼?我做這些真的已經很累了。”

他的靈魂早已在殺戮發生那一天就被撕裂成碎片,無法拚湊完整。他僅僅在見到涼今時產生過惻隱之心,因為他就像世上的另一個自己。

我喜歡新鮮和挑戰,喜歡製造意外的驚喜。站的位置越高,越必須以丟失自由、純真為代價。每個人都有想成為神的欲望,隻是缺乏力量去實現。

“要血債血償!不要看所謂高貴、偉大、寬容的愛!那個站在最高處唱著和平頌歌的人永遠不會是我!”

涼今突然在這一刻站出來,開口說道:“師傅,您曾經教導我,要放下心頭恐懼和負擔,才能專注於手中的劍。劍氣由心氣生,心向善則劍懲惡,心無憂慮則劍瀟灑,心若有千千結則劍自亂。”

“那些……那些都是我編出來哄騙你們這些小屁孩的!”翔緯將手中的麵具遠遠浪擲身後,如同拋擲掉那些暗無天日、寄人籬下隱姓埋名的時光。他現在是翔緯,他站在雲海,身後盤舞著煙青色蛟龍,他要證明,半人半妖的種族,比任何王朝的血脈都高貴。

“你們一個個把自己說得無欲無求,但是,你們學習魔法,不就是為了變成更強大的神,把欺壓自己的一切統統踩在腳下嗎?”

“不!師父您錯了!涼今並不想成為神。涼今想做的,隻是用自身的能力去保護想保護的人。”他在連翹詫異的目光裏,一路小跑過去,撿起被摔在地上的那隻金屬麵具,用袖口擦拭幹淨,再用嘴巴吹去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