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蔣莫名其妙地受了一頓窩囊氣,頓時惱羞成怒。他馬上想到特務處。汪精衛前腳一走,他立即讓秘書打電話給特務處,命令他們立即查清此事,並將肇事者撤職、關押、查辦。電話直接撥到雞鵝巷53號。
吃過午飯的唐縱靜靜地坐在辦公室裏寫日記。他對自己今天中午的表現很滿意,說話得體,頗受特務們歡迎,大家吃得痛快,氣氛也很熱烈。
電話鈴“嘀鈴鈴”地響了起來。
“誰?”唐縱扔下筆,懶懶地問。
“啊,我是唐縱。”唐縱象突然被人點了穴位一樣,身體一下站得筆直。
唐縱一聽是老蔣侍從室打來的電話,往日紅潤白皙的國字型麵孔,即刻變得蒼白,大顆大顆的汗珠,競順著額頭直往下淌。
辦公室裏的幾個特務不約而同地注視著唐縱。
站在一旁個子瘦小的徐亮,也被他這突然變臉變色的神情嚇了一大跳,連連問道:“乃建兄,怎麼啦?什麼事?”
唐縱衝他一個勁兒地擺手,卻對著電話神色惶恐地說:“是,是!一定照辦,一定照辦!”
放下電話,唐縱忙掏出手絹,邊擦汗,邊衝徐亮急急地說道:“壞事啦,我們惹禍啦!你幫忙打個電話給趙世瑞,讓他趕快把上午抓的那幾個人放出來,然後趕快到這裏來。你把我和他先關押起來,我們得坐牢啦……”
徐亮被他這幾句沒頭沒腦的話說蒙了,也著起急來,問道:“乃建兄,到底怎麼回事?你們為什麼要坐牢?你先喝口水,慢慢說……”
徐亮與唐縱都是黃埔六期步兵科的同窗,徐亮知道唐縱一向辦事、說話都很穩重謹慎,脾氣也特別好。徐亮與他同學、同事多年,從未見他對誰發過脾氣,也沒見他這麼著急過。他說話總是慢條斯理,輕言細語,一副白麵書生的樣子。參加複興社之後,由於他確實博學多才,且辦事情認真、謹慎,蔣介石很賞識他,指派他做特務處書記。大家都知道,搞特務工作既非他所願,亦非他所長,隻不過是老蔣指派,他不便推辭。所幸的是,書記工作主要是動筆杆子,隻負責審批經費、抄送情報等文牘工作。
徐亮百思不解的是,像唐縱這樣謹慎小心的人,怎麼可能闖什麼大禍,以至於要被關押起來?在徐亮一再追問之下,唐縱這才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了他。
原來,趙世瑞見同一訓練班的陳恭澍、趙理君等人均立過“功”,而自己雖深受戴笠器重,幾年來卻無所建樹,甚是心急。這一天他的部下偵得一消息:南京新街口附近的一大宅院內,有十來個人正在秘密聚會,這些人行動詭秘,很可能是反蔣分子。
按常規,趙世瑞應繼續把情況搞清,再反映到警察廳,由偵緝隊派人執行。但趙世瑞求功心切,企圖抓住這難得的機會,為特務處增光添彩,以博得戴笠的歡心,來邀功請賞。於是,他把這消息告訴了唐縱,請他派特務處行動科的人配合行動。
唐縱從未接手過這種事情。他認為既然是反蔣分子聚會,自然應當抓起來。於是他照戴笠過去的做法,讓行動科配合趙世瑞,秘密逮捕了與會人員。
然而,唐縱和趙世瑞都忽略了一個關鍵問題。當時,特務處仍處於秘密階段,戴笠每次抓人、殺人,大都是奉老蔣等首腦人物之命,而且捕殺地點主要是在租界地,是國民政府的警憲無權涉及的區域,捕殺對象也是那些老蔣欲除之,而又擔心輿論壓力的特殊人士。而在南京這個國民黨中央政府所在地,警察、憲兵戒備森嚴,除汪精衛的改組派人士敢於公開在南京活動外,一般的反蔣人士誰也不會把頭伸進這老虎嘴裏去拔牙。即使有人敢於在南京活動,一般也輪不上特務處去抓人,而是公開的治安單位的事情。特務處隻有提供情報的義務,而無抓人的權利。何況,唐縱和趙世瑞逮捕的又正是汪精衛改組派的人士。這就無異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趙世瑞把抓來的人放出去不久,蔣介石要抓他和唐縱的手令都到了。
“牢獄之災,果然是牢獄之災!”趙世瑞在牢裏憤然作色:“我們忠心為校長作事,反而要受這些罪,這難道是命嗎?”
唐縱也是滿腹委屈,但他畢竟比趙世瑞老到得多,倒為蔣介石開罪:“委員長也有他的難處。汪兆銘不追著要人,哪裏會有事?”
“自古忠良多早死,果然如此。”趙世瑞依然憤憤地說:“唐書記,我出去後再也不幹了!”
“此言差矣。”唐縱輕輕拍了拍趙世瑞的肩膀,說:“世瑞,你不要糊塗。何況,我們做事也失了分寸。平時我們抓人都是在租界,此次卻在警察廳轄區,首先就理虧。”頓了頓,唐縱又接著說:“其二,我們未弄清這些人的來頭就逮捕他們,未免有些魯莽。”
“話雖這麼說,可我們又什麼時候能出去呢?”趙世瑞沮喪地坐著,“害得唐書記跟著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