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這具鋤頭是他的“好友”內門弟子劉險峰特意為他準備的。鋤長一米,明顯的偏短,身材不低的趙淩宇需要把腰彎得更低才能更好的發力。
鋤刃是介於沒品級到下品之間的寒鐵所製,硬度堪堪強於腳下這些大和山岩,這種硬度接近的器物碰撞,讓每次鑿擊都如兩頭黑蠻牛在相互衝刺,反震力極為強大。
趙淩宇的腰已經隱隱發酸,握著鋤柄的虎口已經被震得裂開,絲絲鮮血滲出。他看了看不遠處的兩名內門弟子,示意需要喘口氣,對方沒有理會,算是默認了他的請求。
他看了看鋤頭,隨即想到劉險鋒,心中的不忿更是難言。
劉險鋒原是外門弟子,和趙淩宇同住一屋,關係極為要好。要好到什麼程度,總之,遇到任何好事劉險峰都會讓給趙淩宇,遇到任何壞事他都會頂在趙淩宇前麵當擋箭牌,可謂鞍前馬後。
趙淩宇對劉險峰異常感激,多次去求叔父趙清越說情,希望讓劉險鋒成為內門弟子。
趙清越雖然不讓趙淩宇入內門,但對於劉險峰這事卻是小事一樁,沒有任何障礙,大長老一句話,劉險峰就成為了內門弟子,並給他指定了聖母祠的第二強者二長老莫不成為師。
進入內門後,劉險峰修煉極為努力,加之趙清越的特別關照,內門的修煉資源對劉險峰大為傾斜,劉險峰迅速成為了核心弟子,在門內的地位也越發高漲。不過兩人的關係依舊熱絡。
突然有一天,確切地說,趙清越的失蹤被確認地那一天起,劉險峰就不再理會趙淩宇了。又過了一年,聖母祠上下一致認為趙清越可能遭遇不測不會再回歸聖母祠,這時候劉險峰就展現出另一副模樣,讓趙淩宇完全無法相信的一副模樣。
可以說,趙淩宇現在的際遇,一多半都是劉險峰所賜,不僅讓長老會改變對趙淩宇的待遇。 而且劉險峰似乎仍嫌對趙淩宇“關照”不夠,一聽說要建新藥園,立即主張讓趙淩宇負責十夜花的開墾,還特意為趙淩宇準備了特製的鋤頭。
遭遇的一切趙淩宇都可以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淡然對待,唯有這劉險峰,仿佛是心中的一根刺,讓他難以釋懷。
離開聖母祠去尋找叔父?這個念頭在很早以前隻是冒出了一瞬就被趙淩宇自己否決了。在他掌握的大陸地理知識中,不要說四方界的廣闊,就拿聖母祠所在的東郡來說,聖母祠所在的方圓四百裏的千歲山,隻是東郡這片海裏的一片礁石而已。上哪裏找?從哪裏開始找?
夜已經深了,趙淩宇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自己的棚屋的。他已經完全脫力,他必須抓緊時間補充體能,方能應付明天的開墾勞作。
破爛的涼席上,放置著一壺酒,一定是隔壁的張成送來的。
這片棚屋區住著很多地位低下的外門弟子,由於天賦有限,他們隻能從事雜役工作,不同的是這些外門弟子都可以得到一門基礎功決和一門基礎術法,而且每月有例餉可拿,還有一定的資源兌換額度。張成已經二十五歲了,比趙淩宇大了八歲,在這些年一直把他當弟弟一樣看待。
張成也分到了靈藥園的開墾工作,不過他負責的靈藥區域比趙淩宇輕鬆許多,一定是知道了趙淩宇的艱辛,去兌換了一壇酒送了過來。出於眾所周知的原因,這些外門弟子都不敢與趙淩宇走得太近,張成也不例外,悄悄將酒放下後就離開了趙淩宇的屋子。
不過趙淩宇並不作怪,反而覺得心中有暖意流淌。
也已經很深了,屋外風聲獵獵,有星光從氈子屋頂的破洞中射入,趙淩宇坐在席上,抱著酒壇,目光從既不能遮風也不能避雨的窗外穿過,出神地望著天空,那裏星光熠熠。
趙淩宇並不喜歡喝酒。不過聞到了酒壇裏飄出的六神凝香草的藥香後,他就不再猶豫了。六神凝香草是修複身體傷損的靈藥,品級很低,但對趙淩宇這種真元隻有皮毛的人效果奇佳。
酒很烈,第一口酒喝下時喉頭就燒得厲害。酒也很劣,一口就讓腦中泛起一陣眩暈。但六神凝香草的藥效卻貨真價實,腹中傳來陣陣暖流,疲憊瞬間掃除了大半。
幾口之後,身體的疲勞與損傷已經修複得七七八八了,可是趙淩宇並沒有停口,他甚至開始了大口大口地吞。
愁苦與憤懣是最好的下酒菜。
這些年從天上到地下的遭遇,嚴肅而又慈愛卻不知叵測的叔父趙清越,曾經與劉險鋒的兄弟情深到現在的陌路猙獰……一幅幅畫麵如在眼前。
劣質的烈酒,強效的藥力,不勝酒力的體質,都不能阻止他趙淩宇,他將最後一滴酒倒入口中,搖了搖壇子,將空酒壇仍在了一旁。
一點濕意在一側臉頰流過,然後另一側也感受到了濕潤,趙淩宇隨手一抹,吃了一驚。
眼中有血流下,這是血淚。
驚訝還未褪去,更驚訝的事情出現了。
天幕下的星辰,似乎比平時多了數十倍,更神奇的是,這些星辰全都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