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鬼使神差的聽到了這等秘密,心中驚懼不已。
那熊山寨究竟是個什麼模樣,她雖沒有親眼見過,卻聽聞不少。
傳聞中熊山寨的那個山頭,原本是一群熊怪的老窩,後來熊霸天不知為何能夠統治那群熊怪畜生,憑仗著那群熊怪,以及從各處招攬的貪婪凶狠的土匪山賊,實力本就強勁的熊霸天,更是從此便一躍成為落霞鎮最強勢力之一,也幸好熊山落於城外偏遠,這鎮上又有竹香閣與洪門兩大勢力,熊山寨才沒有殃及到這方鎮城。
但這十裏八鄉,除了虎頭村之外,幾乎所有的村子都被熊山寨洗劫過,這群凶惡的土匪,不僅搶錢搶糧,甚至還會時不時的搶些年輕女人,說什麼“借來給寨上的兄弟快活快活,明年開春再還回村中。”井然是將女人當作貨物來處理。而那些被迫上了熊山寨的女人,卻從沒有一個活著回來過。
不是被那群披著人皮的畜生折磨而死,就是受不了這種折磨,發瘋發癲,最後被那群畜生認為是無用之物,給丟下山崖。
落霞鎮的管轄範圍內,很多村莊便在這群土匪的洗劫中,淪為荒村,這也是落霞鎮乞丐眾多的主要原因之一。當然這原因之二,便是那縣令蒲金對於平民的收刮勒索,生活的負擔太多沉重。
後來在蒲金縣令的調節下,熊山寨搶村的舉動便少了很多,偶爾過上兩個月才會發生一兩次,落霞鎮的平民不知實情,以為是縣令管轄有方,但秋月這種為大人物們鶯歌伴舞的風塵女子卻最為了解,這隻不過是幾個大人物眼中細水長流的‘喂養計劃’,給這些農夫平民喘息的機會,等他們看到了生活的希望,攢上一些糧財,再每年收納一次‘剿匪費’又給你全部拿走。
即便這城中有少數知道實情的人,心中抱有莫大的不甘,但那有怎樣?知道實情的人,要不是處於落霞鎮食物鏈頂端的‘上等人’,要麼就是像秋月這種,連自己的命都握在別人手中的奴隸。這落霞鎮生於連綿大山之中,離紫風城偏遠異常,紫風城中的那些官僚貴士,又怎會真正知道落霞鎮子民的處境。
所謂山高皇帝遠,猴子稱霸王,便是這個道理。
秋月本也是個內心孤傲的女子,但在這種壓迫性的強權之下,也唯有低頭苟延殘喘。自尊,自信,自愛,自德,這些品質雖然寶貴,但想要活下去,才是所有生物最原始,也是最強烈的執念,你若連一口飯都吃不上,哪兒還有資格談什麼夢想?而那些自認品德高尚,不畏強權之人,無非也隻是還沒吃夠皮鞭而已。
身體的摧殘下,靈魂也必將潰爛。
在落霞鎮的平民眼中,那縣令雖然也是惡毒的吸血鬼,但至少還會礙於官麵,明麵上不會太過狠毒,尚會給你留一口氣在,但若是進了那熊山寨,便當真是走進了最殘忍的絞刑場,承受無盡身體的摧殘,以至靈魂絕望的潰爛。
在風月樓的這些年來,秋月早已對世間的一切都冷漠無比,直到她懷上了一個不知道是誰的孩子。這孩子的到來,那種幼小的生命誕生在她的肚子裏,竟是奇妙的給她燃起了新的希望,直到,這股希望再被扼殺——他們打掉了她的孩子。
又到如今,秋月無意見看到林染塵那個五歲的小姑娘時,隻覺那便是她已過世的孩子,心中無限的憐惜。但她對那孩子越是喜歡,此刻心中就越是驚恐,熊霸天若是隻把別人抓去也就罷了,但若要將那最後的希望也抓進熊山寨中……秋月隻覺得頭頂的天都快塌了。
秋月精神有些恍惚的走在夜晚的街道上,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縣衙裏走出來的,她隻想趕緊通知那丐幫幫主,至少不能讓林染塵受到傷害。
“噗通!”一聲,她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身上,她抬起頭來,眼中恍惚的情緒突然變成了一種極度的恐懼。
“你怎麼在這裏?”李正南冷聲說道。
秋月不小心撞見的,便正是這些的惡魔的魁首之一,李正南!秋月抬頭看去,隻見他抬頭挺胸,幾乎要高到天上去了,像一個讓自己永遠都無法掙脫開的巨大魔鬼:“我……我正要回去……”
“你走錯方向了。”李正南其實早就看見秋月了,但秋月卻不知在認真的想些什麼,顯得有些慌張,並沒有看見他。秋月以前便是風月樓的花魁,雖過了幾年,不比當初那般鮮嫩,但好在名聲早已在外,一曲歌聲也讓鎮上很多人癡癡入迷。這段時間讓她重新接客,風月樓的生意都好了很多,即使臉上有道小疤,每天來找她的人依然絡繹不絕。
但也是因為這點,李正南擔心五年沒有接過客的秋月有些受不了,今天便算是放了她一天休息,允她在街上走動,也是傍晚時分的隆重宴會,才將她喚來挽一聲曲目。但看著秋月的神色,好像精神上還是有些受不了。如若她也瘋了,李正南當真會有些心疼。隻不過,心疼的是那些還沒有賺到手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