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初說要給他們一個家,這個家在哪,又真的安寧嗎?
當他聽聞,深受噬心蠱毒廝殺之痛的空塵急切前往虢州,要去洛水救那名為之燼的女子時,他懂了那重重迷霧下的真心。這真心和他太過相似, 為了情愛,可以拋卻名譽,修為,性命,甚至輪回重生的希望……不同的是,空塵還有機會去擁抱所愛之人,而他看著魔界物是人非, 跌坐在地。
天界之人的血不能祭奠他的妻子, 天界之人的仙魄也不能重塑辛夷的身姿。他如今惟一的希望, 就是以那柄破神刃換得愛人昔年所居的山塢。
但他畢竟是一方至尊,細細想來,太子為何要一柄逆天之靈器,其所言為防身之用,可其術法高深,心機深重,誰敢加害?且其身在天庭,為天界下一任帝王,生殺大權在手。如此冒險與東海,魔界聯盟……難道他意欲弑父嗎?
那就多造一柄破神刃……既讓高高在上的天界太子持有一柄,也要讓謫居清平洲的帝四子持一柄,一個是天帝寶貝的太子,一個是天帝厭棄的四兒子,最終誰會用那刀刃破毀哪一個神之心魄,弑殺哪一位仙人的魂靈呢?
西海昆侖宮,巨靈天王以術法,將手中的巨靈石羽扇,幻化為無邊無際的白羽翩翩, 隔絕了西海上空的坤日烈光。
本已蒼老的王母仙尊,其發膚被這突如其來的毒辣光芒刺得疼痛。幸得今日,巨靈天王趕來相助一二,不然以她的術法根本無法解決此困境。
“仙尊現下可好些了?”巨靈天王的赤足上纏繞著瓔珞,走動間,微微聲響,“這暘穀怕是又出了岔子,不好收場。”
王母仙尊沉沉歎息,倚在軟榻上,其執事青玉已從浮生幻境歸來,告知人間慘況。其急火攻心,吃下數顆宮娥取來的丹藥,氣息羸弱地喝著一盞湯茶。
不多時,前往暘穀察看情況的仙使,上殿稟報道,“臣已察明,今之禍事,是因陽神昊忻知曉了其在三千年前,與東鸞族九公主桐霓, 育有一女, 卻被天庭隱瞞,致使其女幼時深陷真火灼燒,後又流浪。陽神怒不可遏,化神力為幻日,與坤日同照四方,絕不落下。”
仙使稟奏後,滿臉憂懼的仙尊,示意除天王外,皆退出瑤光殿。良久,王母緩緩道,“都是罪孽啊……如今,有居心叵測之人,利用天帝沒殺死的孩子,引出這場天災。”
她放下茶盞,慚愧至極,“若我當初能勸住天帝,將那孩子安生地養在這西海,也不會有那麼多不詳之事發生。”
“天帝的野心,你我皆知,他如何能放過一個有著毀天滅地之神力的女子。”巨靈天王念及數千年前,天帝不顧勸阻,將那孩子交給太極神君時,木綰帝妃哭得撕心裂肺,少了歡愉,多了怨懟,也對天帝有了介懷。
“他做的孽,要向他討債的人太多了……”王母眼角潤了淚跡。
巨靈天王請示道,“這些事,我們要管一管嗎?”
“聖祖曾對我說過,那個孩子走了也好,隱沒在塵世,總能過上自己想過的日子……我明白聖祖不忍心殺死一個生下來就被人忌憚的孩子,既然她的族人來救她,放她走也好。”
“你也明白這天界並非人人良善,可我管不了那麼多……”王母哽咽著,無法再言語。
握著姑母的手,巨靈天王寬慰道,“仙尊為這天界,勞苦甚多,怎能自責呢。有些事,神尊與聖祖心知肚明,世事自有天意,您就莫要費心了。”
“坤日四分,苦難遍布天下,我如何能坐視不理。”她囑托道,“你去天庭,告訴天帝要想平息這場報應,請他務必派遣禮侍丞前往暘穀,宣布冊封之燼為天界燼公主,恩養於天庭。”
“此事怕有不妥。”巨靈天王分析道,“即便這孩子真的受了恩賜,回到天庭,可她的榮華富貴說到底,都是其父以摧毀天地的荒誕換來的……恐怕她會更讓人謾罵是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