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棣擁著之燼,乘著他的坐騎,屠蘇鬼獸,跋涉多時,到了一座雪山腳下,忘川河邊。
遠遠便見有一白發仙人,立於河邊,癡癡俯視河水。那河水自上而下,有嫋嫋而起的水霧,河邊是千年寒冰。
長棣說這樣寸草不生的地方和申首山一樣荒涼。
那白發仙人一眼便識出了他們的身份,“兩位不是凡人,來此作何?”
“這位仙人,敢問您是?”之燼見他氣度不凡,定是個法力很強的神仙。
“水神,泱亦。”
之燼驚訝,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看長棣的麵色,她就知道自己又丟臉了。
“山君,長棣。有禮了。”他微微拱手。
“旁的女子是?”
在這位曾經的狠角色麵前,她擲地有聲,“我也是天庭之人,聽過你的故事呢,我是火德星君之隨侍,名喚之燼。”
他雲淡風輕地說,“聽說空塵被貶下凡了。”
之燼點頭,正欲說下一句話,長棣卻拉她的衣袖,示意閉嘴。
“水神此番來這忘川,不知為何事?”
泱亦傷感,“山君或許不知,此河水本來普通,是千年前司神月恩子將河作了法,使凡人喝下此河水後,便可忘記想忘之事。”
之燼聽罷,悲從中來,原來這忘川不是自然而成的,隻是天上神仙的傑作。
“您說的月恩子可是月女的族人,和合宮掌管人間姻緣的司神?”
“山君說的極是。”
之燼望著這一條默然流淌的河水,無從得知有多少凡人,為了忘記前塵,不惜千萬裏來到此地,喝下一杯,了卻心願。
而她這隻火妖,隻能眼睜睜看著這忘川,無法從中遂願。在她重返天庭之後,那人間使她初有淚水的夫婿洛棠將隨著她一顆不健全的心,如一把利刃使她這一世在懷念他時被刺破割裂,痛不欲生。
泱亦說,月恩子是天上最無情也最多情的仙人,他活了很久很久,安安分分。他掌管著世間姻緣,看盡了癡男怨女的故事,看透了生死別離,他無法改變,隻可管製。他無奈生下來便是這樣的仙,要做這樣的事。
直到他的族人,也就是月女愛上了一個命不該有的凡人,擾亂了凡塵戒律,他也因管理不善連著受了一些天譴,衰老了不少。他隻覺悲哀,想起了曾在天書閣看過的一本冊子,上麵記載了很多還未命名的河川湖泊,便去找了泱亦,說想在一個潔淨之地,用自己的半世修為作個法,能使人間的凡人,喝下作法的水後,便能忘記那前塵中愛而不得,糾纏難舍之人。
心事重重的他聽到月恩子的想法,當天就給他指了一個地方。
但無奈的是,那水隻對凡人有用。有法力的人,無法通過這河水來達到忘記的心願。是啊,既不是凡人,又怎會被這小小的作法河水左右。
他為它定了名字:忘川。
忘川水,凡人一杯即可忘記想忘之事,舍去不得不舍之情。
明明是他的故事,卻好似一副事不關己樣子的泱亦,傻傻地變出瓷杯,取水,喝下,如醉酒般。
“世有忘川水,也有如意露。”
長棣站在忘川河邊,深情一笑,目送著之燼的離去。
不忘也好,隨緣吧。
她朝著天上飛去,自言自語,長棣,我看你眼中時有落寞,我見你活著很是孤寂,你是否也和我同樣曾經不幸,一想到你年少時獨自在冰天雪地的申首山練劍苦讀,無人為伴,我便不免傷感。這世上如我一般的人還有很多嗎?他們現在可得幸福。
你對我冰冷的態度中深藏溫暖,我能察覺到你是喜歡我的,在我的心剛剛開始生長的時候,我就能體會一些情意了,並試著去分別它們。
長棣啊,從未對你好的我,還是願你此生盡量將我忘記,因我可能無法回你同樣的情意。
之燼離他越來越遠,河邊獨立的他變得模糊。
泱亦此番下凡是依例巡視各方水情,包括他賜名的忘川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