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過數日,之燼還是未等到仲炎的妖仆尋得又原的消息。
之燼也知如今,唯有暫且在這茨山正宮住下。
一縷清溪,中央一方些微雕琢的石台,一株凋零的樹透石而出,看不出是何類樹。
那女子,姿容甚佳,唇色嫣紅,如畫中人,坐在石台上,正獨自喝著酒,幾案旁是絲桐。
之燼覺得正宮沉悶,便自己出來走走。
這山間風大,吹得那女子的白色衣衫浮動。
“姑娘,飲杯熱酒吧。”她用小巧蒲扇,扇著爐火。
“已是春歸,寒意少有,為何還要溫熱。”之燼甚覺涼酒才含酒真意。
“心寒,姑娘請坐。”
之燼並未聽清她說什麼,接過那杯熱酒,幾許暗香。
她見之燼有惑,解釋道,“此地所出的棗,形大而核細,多膏也甜。”
原來是棗,怪不得聞之甜蜜。
之燼本欲說明自身身份,可那女子卻全然知曉。
“你如此好容顏,還能自在地在這茨山走動,應是此次入上選的女子,聽嬤嬤說,名喚之燼。”
“我是念青,也是入上選的女子。”
“……你為何想來這裏,為作媳婦?”
“若是行了封後大儀,需得稱妖後,不再是什麼媳婦。”念青笑道,“妖後多尊貴的身份,我當然想要。”
“這不是你的誠心之語。”之燼覺得她笑容明媚,不會那樣在乎名利。
念青斟酒的手,微動,酒珠摔在幾案上。
“一世風光是多美好的願景。”
“即便妖尊不愛你,你也無所謂嗎……”
仲炎那麼多花花情債,也許對他來說,妖後隻是為他清掃門庭的婦人。
“你高看我了,我隻求榮華。”
她該是有苦衷的,既然不願答,之燼便細細品酒,不再言語。
石台下,水流緩慢卻有力。
之燼瞥見那絲桐陳舊,額首處還刻著兩字,青登。
“可會奏?”
之燼搖頭,她在火雲殿時,要學很多東西,最難便是習字。而學奏樂則是快活的事,星君會奏很多好聽的曲子,她靠在星君懷中,似醉非醉,撫上琴弦的那刻,手背上很暖,出自星君的溫度。
可是,星君教了沒幾日,便說,還是等會習字後,跟著霄籟坊的典樂仙子學。
她那時,並不曉得星君之意。現在,她才懂得,那樣傳道多不合禮數,他身為天庭主事,火德星君,竟讓女子倚在自己懷中,學奏樂,太過風流。
之燼念及星君,看著杯中枯枝倒影,不由望向上空,在這周邊春意盎然中,此枯樹枝椏稀疏,如異類。
念青起身,離席,坐在石台邊,看著遠去的溪水,抬手,撥弦,奏響那絲桐。
哀婉樂音,令之燼不知怎麼,腦海又出現了那日被又原扼住脖頸,快要絕息時,眼前一閃而過,但能記得清清楚楚的畫麵,那個天資絕色的女子懷中抱著一個嬰孩,身後是一些著天庭衣式的人。
難道她也有了難解的夢魘嗎?
念青輕啟朱唇,唱起歌謠。
暮藹朔風緩,青驄扶花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