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無奈的揮手命人將屋子裏收拾幹淨,她連起身的力氣都沒了,隻呆愣愣的看著又拿鏡子照臉的沈如萱,長歎一聲,小丫頭趕緊上前扶住了她,她下了榻剛走到門口,沈如萱冷不丁的吼了一聲:“站住!”
大夫人一回頭,沈如萱恨恨道,“你還沒告訴我我美不美。”她哼了一聲,忽又換了個臉色嘻嘻一笑:“我美麼?”
“美——”大夫人的尾音拖得極長極長。
“好了!你可以走了。”沈如萱半躺在榻上,又將鏡子捂在懷裏,竟閉著睡了。
“將大小姐挪回萱芳閣吧!”大夫人搖了搖頭吩咐了一聲,臉上全是無力之色。
夜總是這樣深,這樣的沉,沈如萱記得從前她的萱芳閣是整個座侯府裏最氣派的屋子,甚至超過了老太太康仁閣和大夫人的盛園,更是超越了那見了閻王杜氏的容香苑,閣裏牆院深深,朱紅壁影,各種名花奇草繁盛無比,那個時候萱芳閣多麼的熱鬧繁華。
如今再回來,這裏像是個被人遺忘的角落,雖還是當初的琉璃碧瓦,朱粉紅牆,但自從她離開之後,這裏隻留了幾個婆子看守,及至她失了意,跛了腳,這裏看守的人也懶怠了許多,以致那曲幽長欄上都落滿了灰塵,連大門正上方的“萱芳閣”匾額多蒙上了一層灰塵,冷漠,荒涼,風一吹亂枝兒搖晃,憑添了幾分陰森鬼氣,潮濕粘膩的蕭殺之氣,無端端的讓人覺得清冷悲傷。
兩個看守的婆子正守在屋門口,因著這屋子沈如萱好些天都沒來住,她們也無事可幹,隻歪著頭打盹,一聽見響動之聲,她們抹了一把口水,慌忙的站起了起子打了千兒,陪笑著道:“大小姐回來了。”
鎖緊的屋門,“吱吱呀呀”被兩個婆子推開,沈如萱被人抬進了屋內,那裏還是曾經的模樣,一茶一盞,一鼎一瓶都未動過,沈如萱手裏仍然握著麵鏡子,也不說話,綠芽見天色不早,連忙吩咐人鋪好床鋪,自己伺候著沈如萱上床。
隻瞬間,屋內隻留下沈如萱和綠芽,沈如萱放下手裏的銅鏡幽幽的歎了一口氣:“都說人走茶涼,我還沒死呢,這茶就結成冰了。”
綠芽一怔,舌頭便有些打結:“小姐……你……你……你沒……”
“我什麼?”沈如萱撐著圓圓右眼,“枉你跟了我這麼久,難道真以為我瘋了。”
“原來小姐你沒瘋。”綠芽訝異的瞪著圓亮的眼睛。
“沒瘋也差不多要瘋了。”沈如萱隻覺得心內憤怒難當,她的母親,她的至親之人竟想親手送她上黃泉路,她本來是想死的,可她不能這麼死了,墊背還沒拉著怎麼能死,於是她隻有裝瘋,唯有瘋子行出來的事才叫人無話可說,反正她都毀了,也不怕那綠礬了,她要找個時機親自將綠礬澆到那兩個賤人的頭上去,可她還沒準備,她的親娘倒迫不及待的想治死她了,這是怎樣的一種痛,她已無法用語言說出,其實連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瘋了,除了那執著的怨念在提醒著她要清醒,她已然是個瘋子了。
咬了咬牙,良久,她才用輕飄飄的聲音道:“季嬤嬤給她打死了,如今我身邊通共隻有一個可靠的人,除了你,我再無依仗之人了,再也無可信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