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 少年上人號懷素(1 / 3)

“少年上人號懷素。”

“什麼?”

褚一民無緣無故聽到這麼一句詩,不禁莫名其妙。此時在場的三個人都停了手,原本已經瀕臨絕境的顏政和十九看到羅中夏突然出現,又喜又驚。喜的是原來他竟沒死;驚的是他孤身一人,雖然有青蓮筆撐腰,也是斷斷頂不住這些家夥的圍攻。

“草書天下稱獨步。”

羅中夏念出了第二句,聲音逐漸昂揚,身體也開始發熱,有青光團團聚於頭頂。

褚一民的動作突然停住了,他想起來了。這兩句詩,是《草書歌行》,是李白所寫,詩中所詠的就是懷素本人。李白與懷素是故交,李白所化的青蓮筆……“糟糕!我竟忘了這點!”他一拍腦袋,跳開羅中夏三丈多遠,右手一抹,李賀鬼筆麵具立刻籠罩臉上,如臨大敵。

可是已經晚了。

吟哦之聲徐徐不斷。

“墨池飛出北溟魚,筆鋒殺盡中山兔。”

羅中夏劍眉一立,作金剛之怒,兩道目光如電似劍,似有無盡的殺意。在場的人心中都是一凜,感覺有黑雲壓城,山雨欲來之勢。成周、諸葛淳隻覺得自己變成被貓盯住了的老鼠,兩股戰戰卻動彈不得;就連鄭和都仿佛被這種氣勢震懾,屈著身體沉沉低吼;褚一民雖不明就裏,但憑借直覺卻感覺到馬上要有大難臨頭,眼下之計,唯有先下手為強。青蓮筆以詩為武器,如果能及早截斷吟詩,就還有勝機。

“一起上!”

褚一民計議已定,大聲呼叫其他三人。其他三人知道其中利害,不敢遲疑,紛紛全力施為。一時間三筆一僮化作四道靈光,怒濤般的攻擊從四麵八方向著羅中夏湧來。

眼見這股浪濤鋒銳將及,羅中夏嘴角卻浮起淺淺一笑。他身形絲毫未動,隻見青光暴起,青蓮靈筆衝頂而出,其勢煌煌,巍巍然有恢弘之象。怒濤拍至,青蓮花開,氣象森嚴,怒濤攻勢如同撞上礁石的海浪,一下子化為齏粉,涓滴不剩。

那四個人俱是一驚,這次合力的威力足以撼山動地,可他竟輕輕接了下去,心中震惶之情劇升。而詩句還在源源不斷地從羅中夏唇中流瀉而出:

“八月九月天氣涼,酒徒詞客滿高堂。

箋麻素絹排數廂,宣州石硯墨色光。

吾師醉後倚繩床,須臾掃盡數千張。”

每言一句,青蓮筆的光芒就轉盛一層,如同一張百石大弓,正逐漸蓄勢振弦,一俟拉滿,便有摧石斷金的絕大威力。四個人均瞧出了這一點,可彼此對視一番,卻誰都不敢向前,生怕此時貿然打斷,那積蓄的力道全作用在自己身上。

褚一民身為核心,不能不身先士卒。他擦了擦冷汗,暗忖道:“這羅中夏是個不學無術的人,國學底子肯定有限,這詩的威力能發揮出來三成也就難得了,莫要被眼前的光景唬住。”他摸摸自己的麵具,心想他青蓮筆姓李,我鬼筆也姓李,怕什麼,那家夥心智薄弱,隻要我攫住他情緒,稍加控製,就一定能行。

於是他催動鬼筆,一麵又開始做那怪異舞動,一麵伸展能力去探觸羅中夏的內心,隻消有一絲瑕疵,就能被鬼筆的麵具催化至不可收拾。

可他在探查羅中夏靈台之時,卻感覺像是把手探入空山潭水中,隻覺得澄澈見底,沉靜非常,不見絲毫波動。鬼筆在靈台內轉了數圈,竟毫無瑕疵可言。其心和洽安然,就如同……“禪心?”

褚一民腦子裏忽然冒出這麼一個念頭,十分驚訝。他甚至開始懷疑,這是否真的是羅中夏的內心,否則怎麼可能突然就擁有了一顆全無破綻可言的禪心。他這一遲疑,羅中夏已經開始了真正的反擊。

“飄風驟雨驚颯颯,落花飛雪何茫茫。”

兩句一出,如滿弓鬆弦。

青蓮靈筆驟然爆發,前麵蓄積的巨大能量潰堤般蜂擁而來,平地湧起一陣風雷。隻見筆靈淩空飛舞,神意洋洋,竟似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握住,在虛空之上大書特書,字跡如癲似狂,引得飄風驟雨,落花飛雪,無不具象。

這攻勢如同大江湧流,一瀉千裏,大開大闔,其勢滔滔不絕,讓觀者神色震惶,充滿了麵對天地之能的無力感。羅中夏自得了青蓮筆來,從未打得如此酣暢淋漓,抒盡意興。四個人麵對滔天巨浪,如一葉孤舟,隻覺得四周無數飛鏃嗖嗖劃過,頭暈目眩,無所適從。懷素雖有一顆禪心,卻以癲狂著稱,此時本性畢露,更見囂張。

“起來向壁不停手,一行數字大如鬥。

怳怳如聞神鬼驚,時時隻見龍蛇走。

左盤右蹙如驚電,狀同楚漢相攻戰。”

《草書歌行》一句緊接一句,一浪高過一浪。以往詩戰,隻能明其字,不能體其意,今天這一首卻全無隔閡,至此青蓮筆靈的攻勢再無滯澀,一氣嗬成。詩意綿綿不絕,筆力肆意縱橫,兩下交融,把當日李太白一見懷素醉草字帖的酣暢之情表達得淋漓盡致,幾似重現零陵相聚舊景。讓人不禁懷疑,若非懷素再生,誰還能寫得如此放蕩不羈的豪快書草。

此時人、筆、詩三合一體,一支太白青蓮筆寫盡了狂草神韻,萬裏長風,傲視眾生,天地之間再無任何事物能擢其纓,阻其勢。

“湖南七郡凡幾家,家家屏障書題遍。

王逸少,張伯英,古來幾許浪得名。

張顛老死不足數,我師此義不師古。”

隻可憐那四個人在狂風驟雨般的攻勢之下,全無還手之力,任憑被青蓮筆的《草書歌行》牽引著上下顛沛,身體一點點被衝刷剝離,腦中充塞恐懼、絕望和惶恐,就連抬手呼救尚不能行,遑論叫出筆靈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