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旅店,老位置。
德萊尼女招待蕾蒂扭著她妖嬈的腰肢,將黑葡萄酒送到左邊的包間。裏麵那群臉色難看的客人一分不少地付賬之後,沉默地坐在那裏。氣氛實在太壓抑,不想多生事端,女招待趕緊退出了包廂。
不過她依然時刻關注著包間裏的動靜,這些客人衝動之下打起來的話,店裏的東西可一定要保護好。本小利薄的店子經不起這些莽漢的折騰。
就在十分鍾前,她親眼看到一名怒氣衝衝的人類女獵人從包間裏衝出來。對這個麵色不善的女人,她依然記憶猶新:人類女獵人朱莎,脾氣暴躁,蠻不講理,嗜好是喝完烈酒之後大吐特吐,這個客人的酒裏絕對不能摻哪怕一點點水,否則後果嚴重。
眼看送酒的蕾蒂退出包間,唐嘯揉了揉眉心,一股疲憊湧上心頭。
就在此前,他和沈城接受了獵人朱莎的雇傭,術士朱玉將他們召喚到風暴要塞的能源艦上,潛行者朱迪與他們一起闖入了能源艦,在阿達爾的命令下清掃了這個被血精靈奪走的地方。
但在這個過程中,隻是因為一言不合,朱莎與其他人起了爭執,情同手足的三人之間產生了裂痕。盡管朱玉並沒有表現出強烈的情緒,但從朱迪的所作所為來看,想要彌合這三人之間的感情已經是不可能了。
和桌上的燭台、酒杯並排拜訪的,是兩隻小皮袋,每隻裏麵都裝了一百金幣,皮袋上還帶著獵人朱莎的體溫。這是她承諾付給唐嘯與沈城的酬勞,她沒有食言。但在錢貨兩訖後,這個人類獵人隻身離開了天涯旅店。
唐嘯看了一眼坐在身側的德萊尼,沈城玩弄著下巴上的肉須子,當他注意到唐嘯的視線時,德萊尼連忙正襟危坐。
“咳,”他清了一下嗓子,“朱玉,不許喝那個,小孩子不能喝酒。”
朱玉卻不管他,自顧自拿起盛著黑葡萄酒的杯子。
“沈城,你有什麼打算?”唐嘯覺得氣氛實在太過沉重,他有點受不了朱迪的目光。雖然在與朱莎的爭執中,這個潛行者表現得非常倔強,但朱莎離開後,她卻一直保持著呆滯的神情。
沈城想了一下:“也沒什麼特別的,賺賺錢,切切珠寶,沒事弄點天命。生活就是如此,在這個世界,還能做些什麼呢?”
唐嘯點點頭表示同意,他也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事可以做。
他拿起桌上屬於自己的那個皮袋,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站起身,走出包間,來到天涯旅店門口的郵箱前。
他們在能源艦中的戰鬥,其實持續了不短的時間。隻是因為艦中看不到天色,他無法估計到底流逝了多少天。這個問題也許唐嘯之外的人可以回答,因為他們可以依靠天命的流逝來計算。
郵箱裏靜靜躺著一封郵件,是此前唐嘯放置在拍賣行的草裙舞娃娃售出了,拍賣行的審計已經完成,最終這隻娃娃以兩百七十金的價格成交。扣除掉稅費,再加上能源艦的酬金和那些血精靈身上搜到的金幣,現在他包裏差不多有一千金幣,節省一點的話,就可以學習飛行騎術了。
他轉身返回天涯旅店,此時恰逢整點,但並沒有牛頭人酋長樂隊的演出,而是一名衣著滑稽的家夥在台上講笑話,不過他的表演並沒有讓唐嘯快樂起來。
透明的帷幕垂下來,唐嘯看見凱蕾妮站在包間裏,對著沈城歡快地跳起了舞。血精靈的身體非常輕盈,沈城毫不吝嗇地給予了響亮的掌聲,凱蕾妮提起裙擺,朝這個異族客人優雅地鞠了一躬。
一隻體型嬌小的幼狼在唐嘯腳下亂竄,這是交際花希爾頓的寵物。
唐嘯覺得有點遺憾。
他和沈城的緣分大概到此為止了,朱迪朱莎也是如此。這一次的打工雖然算不上是圓滿,但唐嘯終究還是湊足了學習飛行的費用。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他想,不管是誰,在這個世界終究是萍水相逢,總有一天將會遠行。
沒有必要為此難過。
舞台上的演員依然在講笑話,天涯旅店的調酒師絮絮叨叨說著他自己的故事:“曾經我也像那邊那個德萊尼一樣,高大英武,不過後來,戰爭毀了這一切。”站在他麵前的客人——一個暗夜精靈與一個人類對此毫不關心,他們有自己的話題要聊。
這個世界,它的運行似乎與記憶中別無二致,但唐嘯深知,有的東西正在改變。
有一束目光正在看著他,感覺到這束目光,唐嘯抬起頭來。注視著他的是一名精靈,她的銀亮長發如同上好的絲綢,披散在背部。修剪得完美無缺的劉海下是一雙湛藍的眼睛。這名精靈常年在旅店左手邊的吧台痛飲,對自己站在一個食人魔旁邊的事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