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欠我的!”
砰的一聲脆響,將唐嘯從噩夢中驚醒,手提式掛燈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劣質的燈油淌了一地。
環繞著他的,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盡管如此,唐嘯還是能看清行將腐朽的天花板。
一陣窸窸窣窣的輕響之後,有人點燃了一根蠟燭,她用那枯瘦發黑的手指護著燭光,盡量不讓它熄滅。
唐嘯推開蓋在自己身上那堆勉強可以稱作棉絮的東西,靠著‘床沿’坐起來,撐著腦袋看向對方。
女人別過臉去,但她那本該是眼睛的位置,發出令人震驚的綠色磷光,一些腐液正從她的臉頰流到地上,那些本該是柔亮褐色的頭發有如枯草,亂七八糟地支棱著。
似乎察覺到了唐嘯的視線,她顫抖著手遮住麵孔,發出淒厲而詭異的哭嚎。
唐嘯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
也許比起她來說,唐嘯的情況要更好一些,因為在他最近一次戰鬥並且遭遇了突如其來的失敗之後,依附於骨頭上的鮮肉被敵人盡數啃食。也許味道並不是那麼好,但對於那些家夥來說,沒有舌頭又怎麼會有味覺?
哈,吃什麼都一樣!
他險些被自己那略為詭異的幽默感逗樂,但馬上就發現,因為聲帶缺失,就算樂了他也笑不出來。
不過至少,不用像朱莎一樣,眼睜睜地看著身體腐爛。
唐嘯站起身,從破絮裏摸出一把銀亮的鑰匙,他的動作無比輕捷,這倒不是因為心情好,任何生物如果隻剩一堆枯骨,估計也會和他一樣輕巧。他啪嗒啪嗒走著,沒有皮肉的腳骨不時踢到地上的小石頭。
穿過狹長的向上的走道,穿過一些漂浮在半空中的靈魂,穿過終日陰霾密布的卡拉讚之塔的外圍,唐嘯從一間隱秘的墓室直穿而下,來到緊閉著的鐵柵欄前。
銀亮的鑰匙打開了鐵柵欄。
步道傾斜著向下延伸,磚石打磨得非常光滑,盡頭處連接著大得令人生畏的地下暗室。
如果現在站在暗室裏的是個普通人類,他的目力便無法穿透這深重的黑暗,假如他再不知死活地往前走,地板上那巨獸般的洞口就會讓他一腳踏空。
唐嘯駕輕就熟地走向洞口,毫不遲疑地往下跳,狹長而幽深的井壁散發著潮濕的氣息,片刻間,他就跌落在一大堆枯骨之上。這些腐朽的脆弱骨片很好地做了緩衝,讓他不至於摔斷骨頭。
很顯然,下層的位置就不如上麵那樣保存完好了,不知道這裏曾經遭受過什麼,到處都是四散的木板、磚石碎片。唐嘯小心地避開那些可能還殘存著魔法的痕跡,不斷向前走。幽深而濃重的黑暗,對他來說完全不成問題。
一片水池擋住了去路,沒關係,隻要遊過去就行了。
沒有皮肉的阻礙,在水下的動作便更加輕鬆,唐嘯盡量避開那些依然大睜著雙眼,死死盯著他的生物們。這些介於生死之間的家夥被池底的鐵鏈鎖住了脖子,又被池水的浮力托起。他們早就應該死於頸骨斷裂,可不知是什麼原因,他們的靈魂被永久地禁錮在大法裏,在這倒吊深淵裏承受著永無止境的痛苦。
“麥迪文真是個變態。”唐嘯咕噥著,看見一大團氣泡從自己原本喉部的位置冒出。
他尾隨著氣泡浮上水麵,立刻聽見了不悅的聲音。
站在前方的人影轉過身來,朝唐嘯搖搖手。
“在背後說人壞話可不是件禮貌的事,尤其是明知那人還在附近。話說回來,難道你認為是我幹了這些事?包括在卡拉讚下建立一個如此龐大的地穴?”
唐嘯搖搖頭,準確地說是頭骨:“我知道不是你,你也知道,現在讓我看看水晶球。”
星界法師優雅地走開,在他身後的架子上,一枚水晶球映出了詭異的幻象。唐嘯,或者說唐嘯的骨架,用近乎瘋狂的速度撲向水晶球,在那小小的球體裏,映出了薑曼曼的影子,她正在悄悄接近一名衣著暴露的,有著血精靈般優雅外形的女子。當她對那女子痛下殺手時,女子忽然間顯出了本來麵目,竟是個渾身腐爛的屍體。
“瞧瞧他們把我的家弄成什麼樣。”麥迪文無奈地說,一語雙關地指責了女屍與薑曼曼。
唐嘯沒有理會他的抱怨,他用手骨轉動著水晶球,於是裏麵的幻象也跟著轉動,現在他看到了朱玉,她正召喚一隻強大的地獄火攻擊那具女屍,就在她身後,雪莉抬手為她施加了持續的恢複術。
緊接著,有什麼人說話了,聲音從球體裏傳遞到唐嘯的手骨上,又從手骨直接傳到了腦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