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黑的夜幕接天連地,徹骨的南風吹卷著鴨絨片羽一樣的雪花紛飛而落,像這樣的毫雪已經接連持續了四天,可以預見鳳京道今年的雪災尤為嚴重。連日的暴雪不僅伴隨的氣溫陡降,覆蓋千裏的堪比膝蓋高的尺厚的積雪,還有南灣小清河以北隨處臥倒在荒野雪原上的凍屍餓骨。
近些天楊傑的心一直在滴血,自從打出了大元帥的旗幟後,聞風合圍而來的官兵騎卒始終像是跗骨之蛆一樣窮追不舍難以甩脫,而且還要應對不斷惡化的天氣。馬力銳減,麾下掉隊的傷員不斷增加,一場場的廝殺追逐下來,出發時三百滿員的騎兵還能隨行身邊的不到十騎,新年伊始便是窮途末路。
“難道真是天要亡我?”,一把扯下破爛的頭盔隨手扔掉,楊傑環顧一圈寥寥無幾的隨行將士,忍不住仰天繼續長歎道:“果然是人力有窮盡,天欲亡人,隻要他還是個人,便不得不亡!”不過短短的幾日功夫,楊傑便麵容枯槁到全然沒有了曾經的意氣風發,和著座下嘶嘶哀鳴的戰馬,一副英雄遲暮的氣象。
幾乎是拖著身子爬下戰馬,楊傑一屁股蹲坐在雪地上,然後對著身邊寥寥幾騎揮手說道:“你們都走吧!能有兄弟陪伴走到今日,楊傑心滿意足。跟著我誰也走不了,已是最後一程,便不勞幾位兄弟和楊傑一起赴死。幾位分開走,能走多遠走多遠!”
楊傑身邊僅剩的幾名隨行騎兵麵麵相視,片刻分離出四騎,先是無言的麵向楊傑抱拳告罪,然後調轉馬頭轉首迅速離開,幾分鍾後即變成雪地裏難以目見的小黑點消逝不見。剩下的三名騎兵或是馬力耗盡,或是身上帶傷,不約而同的選擇一起下馬蹲坐在楊傑身邊,很長一段時間彼此都是默默無言。
......
“嘎吱!”“嘎吱!”厚重的宮門刮地聲響起,鳳鳴殿外等待覲見的諸侯及屬臣盡皆歡欣鼓舞。“開了,門開了。主公快看,鳳鳴殿的宮門要打開了!”,有沉不住氣的侍從一陣大呼小叫引來眾人側目。
“住口!難道你想讓所有人看我們東臨祁連家的笑話嗎?”說話的是名披著紫色狐裘的粉白青年,大約有二十出頭的年紀。青年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好像深怕別人不知道剛才擾亂氣氛的乃是東臨祁連家的人,於是氣氛變得更加怪異。
有其主必有其仆,這下東臨祁連家想不出名也難。東臨在哪,海東路登州東部,緊鄰北海最大的郡,約占登州三分之一大小。哪怕整個海東路都落入祁連家的掌控中,對於在場大多數諸侯來講依舊算不了什麼,一個既窮又偏僻的地方,除了山還是山!
既然是東林來的土包子,即使鬧得再過分也不用在意,於是眾人對祁連家的不滿也就這樣詭異的彌散於無形。迎著眾人或譏誚或憐憫的目光,青年忽然發現自己好像變成了眾人眼裏的一條可憐蟲,想明白了原因,原來白皙的臉皮漲的通紅。
祁連續手腳並抖,熟悉的人都知道這是他被人惹毛了將要發火的征兆,引來一名蠻族中的野蠻人聞名神州的山地人發怒,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