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呂布進到大廳,沒頭沒腦,張口一句“人呢”,聽得旁人是雲裏霧裏。高順卻知道主公意思,抱拳應道:
“屬下亦是剛到,不曾見到董卓屍身。”
先前誰也顧不上這頭,此刻眾人四顧張望,才發現那具肥大的身子竟是倒在柱子背後。想是當時不曾死透,讓他掙紮過去。隻可惜陷陣營擅攻之外同樣擅守,飛熊急切間根本不得近前,未能救得了他們主公性命。
呂布低頭看著,臉上陰晴不定。片刻,他回身望向王允,卻因王允身旁之人而愣了一愣,皺眉叫道:
“嬋兒?”
高順、萬煒聞言一呆,這不是刁秀兒嗎?怎麼又成嬋兒了?他們不知,呂布嫌“秀兒”這小名不好聽,硬是給她取了正名,單一個“嬋”字,刁秀兒也就變作刁嬋。隻不過呂布自己叫她卻也不會叫全名,自然就成了“嬋兒”。卻見那邊刁嬋鬆開王允,屈身一福,算是應了這聲稱呼。呂布神情古怪,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問:
“為何作此打扮?”
刁嬋抬眼一笑,應道:
“這說來話長。將軍此刻便要聽麼?”
呂布竟然也笑,隨手扯了她頭上的簪花,拿在手裏把玩。“你倒是不怕。尋常女子早嚇得人事不省。”
刁秀兒眉頭一挑,臉上竟顯出一股傲氣。呂布見狀大笑,頭也不回吩咐道:
“高順,執我令牌去飛熊駐地,召屯長以上軍帳議事。”
“是。”
萬煒聽到這個,大約猜到義兄要做什麼,慌忙掙起身,大叫:
“我也要去!”
呂布聞聲回頭,盯著萬煒隻是不語。萬煒原本便有些心虛,此刻更是慌張,幾次張嘴,顧忌外人在場,又忍住了。也不知呂布想到什麼,漸漸緩了臉色,湊到萬煒耳邊說道:
“你不是發愁糧草不濟嗎?有個地方可多得是。”
萬煒雙眼一亮,脫口驚叫:
“郿塢!”
呂布點頭,丟下句“回頭再跟你細說”,轉而麵向王允,別有意味地說道:
“至於長安城防……布素聞槐裏侯(皇甫嵩)德高望重,城防軍中又多有其舊部,以司徒與槐裏侯的交情,請他來幫忙控製城防應不是問題吧?”
聞聽此言,王允不由地心頭大震。他自以為行事機密,怎會被呂布這等粗鄙武夫知曉?雖說呂布好似從未將此事告知董卓——以董卓視皇甫嵩為眼中釘、肉中刺的態度,殺不得皇甫嵩,難道還殺不得他嗎?——可王允仍不免揣揣,暗起戒懼之心。
之後,誠如呂布所言,城防軍幾乎毫無波折的便由皇甫嵩接手過去。飛熊軍則出了點小問題,不過在呂布的強硬手段下,得知董卓已死的軍校們明智地選擇了順服。而後,呂布無視高順勸告,親率飛熊趕往郿塢——那裏不光有董家眾多親眷,更要緊的是,還有董卓親弟、左將軍董旻掌握的一萬步軍。郿塢離長安不過一日腳程,不除董旻,長安不寧。
另一邊,萬煒得了義兄吩咐,領著狂獅軍匆匆趕回沈嶺毓琴山莊,召集民夫去郿塢搬運米糧。他清楚,以王允為首的朝廷百官絕不會允許任何人獨占那裏的巨大財富,所以要搶在皇甫嵩率領的城防軍之前,能搬多少是多少。而當萬煒隨後見著高順,知道義兄呂布將陷陣營大半派給自己壓陣,當下是欣喜若狂。他卻不知,高順此來另有使命。
“主公,二爺雖行事莽撞,可……”
“正因為此,我才要你跟著他而不是直接砍了他的腦袋。”呂布端坐馬背,眼神冰冷,“神怪之流,有個師父就夠了。”
高順暗歎口氣,強迫自己首先應付眼前事。近萬民夫可不是個小數,高順原以為最終會動用武力來管轄他們,哪知這幫民夫竟能大體保持行列,也不曾鬧哄哄喧嘩成集市。後來一問才知,這都是龐舒打從流民中尋到的一個幫手之功勞。那人名為周誌,字搏天,本是官宦人家出身,也曾擔任一不大不小的官兒,可惜為人一絲不苟,不肯收受賄賂放縱犯人,結果終被陷害,全家男子充勞役、女子為官妓。一個偶然機會,苦於缺乏管事之人的龐舒從民夫中發現其與眾不同,攀談之下發現對方既有經驗又有才能,立時將其收歸自己所有。當初流民初入山莊,混亂不堪,便是周誌出的主意,將民夫按戶編整,十戶一組,十組一小隊,十小隊為一大隊,依此類推。指派一人為長管理下麵的民夫,同時比照軍隊連坐之法,一人犯過,一組皆罰。如此,才得以有了如今這般規矩狀況。
而龐舒在終於弄明白要去搬運物資的地方便是那傳說中的郿塢,興奮惶恐之下,險些從馬背上一頭栽下去。萬煒看著有趣,故作為難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