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戀風流情友入家塾起嫌疑頑童鬧學堂
小孩交朋友,應該是不會有分別心的,沒有家庭條件的好壞之分的。但是隨著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直到大學畢業,進入社會,家庭條件的不同,人周圍的環境的轉變,對自身心態的影響,就會越來越大,那些單純思維方式,就真的不存在了。所以兒時的玩伴,是我心目中最親切的朋友。
我還是小學生的時候,港台流行拍校園混混題材的電影。校霸如何欺負同學,整蠱老師。這些“不健康”題材,對我們影響還是蠻大的,覺得好玩,也一一模仿過。不要以為這是現代學堂才有的事情,早在三百年前,學堂裏就是這樣,而且有過之無不及。這一回,透露出來的信息,簡直超越了一般學校影視題材,可以和《藍宇》《春光乍泄》相媲美,膽大至極,少兒不宜。
上一回末尾,交代了秦鍾的秦邦業父親,打點了一些關係,送秦鍾入學。這與我們現在念書找關係,還是頗為相似。秦邦業東拚西湊,拿了二十四兩兩銀子打點關係。我沒太研究過古代貨幣的購買力,有說一兩銀子,相當於現在幾千元的,也有根據實際購買力,以大米換算,是六百元左右。那麼,大概送了一萬五千元。貴不?著實不貴。賈家的義學,是貴族學校中的貴族學校。但是不要忘記,當初鳳姐,接濟了劉姥姥二十兩銀子,劉姥姥一家,就靠著筆錢,渡過難關。賈府有一次一群小孩的螃蟹宴,也是二十兩銀子。二十兩銀子,在《紅樓夢》那個時代,大概是最普通的工薪族,一年的收入吧。
說到銀子,順便吐槽一下,現在很多電視、電影,動不動就是賞個千八百兩銀子。大俠們荒郊野外茅屋吃個大排檔,幾片爛菜葉子,幾碗醪糟水,結賬也是十幾兩銀子。反正換算下來,出去吃飯,就是上萬一桌的。把大俠都當做冤大頭了。
繼續說,歪樓了。
賈寶玉上學,可以看到古代貴族大家庭的規矩的繁瑣。其實從家裏到學堂,走路估計也就十幾分鍾的時間,這麼短的距離,但是辭別的禮數,要一一做到。我們看看吧,早晨起來,襲人給他收拾好衣服,打點好行李,筆墨紙硯一應俱全。少爺讀書,果然是讀少爺書。接下來,寶玉出門,一一辭別賈母、王夫人、賈政。這些時間,比上學走路的時間還多呢。
賈政在《紅樓夢》中,直接出場不多,這位一品大員,一年估計也難得有時間來關心小孩。但是幾乎賈政每次出場,寶玉都會渾身不自在。我個人覺得,封建禮教,確實對親情殘害不小。
寶玉給父親請安道別,賈政清早起來,“正在書房中和清客相公們說閑話兒”。有時間,不多陪陪孩子,和一幫八竿子打不到的閑人吹牛,見到兒子來了,立馬就是一陣羞辱臭罵。好像誇兒子一句,就要死一樣。
我有時候想,人之所以為人,不是因為他生存能力多好,學識多淵博,能掙多少錢。而是因為,人是有感性、有理性、有愛有恨的。人與人之間,應該是平等的。如果失去這些,隻剩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麼這個社會等級森嚴,最終就是一團死水。這種社會行不通。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就是想構建這種死水一般的社會,結果,還是抵不過曆史的車輪。
《紅樓夢》之所以偉大,就是在於,曹雪芹把所有的“人”當人看。不管是依附於男性的女性,還是依附於權貴的下人,他都一視同仁。試問當下,已經進入二十一世紀,又有幾個人能做得到這點。《紅樓夢》寫作的時間在十七世紀,東方還是封建社會。但這時候,西方文藝複興,都轟轟烈烈開始很久了。文藝複興,說白了,就是把人當做人看。
《紅樓夢》是一個人的獨白,而文藝複興,是一群人的呐喊。結果可想而知——我們落後了,西方進步了。
繼續說賈政,這位父親,把兒子奚落了一頓,讓他滾出書房,然後,又把寶玉的仆人李貴叫進來,順便也臭罵了一頓。嚇得李貴連聲答“是”。李貴挨了一頓無厘頭的臭罵,出來就怨他的主子,寶玉馬上給李貴賠禮。這一對父子,對下人的態度,對人的態度,截然不同。這也是賈政痛恨兒子的原因之一吧,當主子沒個主子的樣子。
辭別了長輩,寶玉還要辭別家裏的姐姐妹妹。這出一趟門上學,簡直太麻煩了。寶玉去給黛玉辭別,叮囑黛玉,等他放學後,再做胭脂。做這些女工,也是寶玉的愛好,這也是賈政痛恨寶玉不成器的原因。有意思的是,在告別的時候,黛玉問寶玉,要不要去給寶釵道個別,寶玉笑而不語。怎麼說呢,說去,怕黛玉吃醋,說不去,顯得不合情理。所以,笑而不語,和我們現在“嗬嗬”一樣,飽含深意。
記得小時候,老師問我們,將來要做什麼,“科學家”“解放軍”“老師”這些占了一大部分,盡管當時有一篇課文,是寫掏糞工人時傳祥的,但是,絕不會有人說長大了要做“掏糞工”“清潔工”,或者說做一個“閑人”。辜鴻銘說過的,頭上的辮子剪了,心中的辮子,還是剪不了。一些落後的觀念,至今還有影響。如果寶玉活在現在,估計他的愛好,可以成為一名化妝師,或者化妝品製作人員——這也沒什麼不好。為什麼在比較發達的地方,人們對就業不是那麼在意,其實說白了,就是錢作怪。如果社會福利、收入等等都較為公平,那就真的是“擇業”,而不是“擇錢”了。說句比較書麵的話——物質決定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