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微茫和幾個人正在挖坑,見幽凰過來停下手裏的動作抬頭亦是笑著回答說:“七小姐,有所不知,這叫物盡其用,這可是難得的上等花肥,今冬埋下去,明年梅花開的更豔。”
“說的也是,不過這麼大塊你們不知道要挖多大的坑,不如我幫你燒一燒吧!”說罷,素手一揮,幽綠的火焰頓時將屍體焚燒成一片焦炭。
“埋完了就收拾收拾休息一下吧!天一亮父兄的靈柩應該快到了,幽凰說完又晃著懶散的步子朝前院走去。
幾個人目送著幽凰的背影,哈著白氣對曲微茫說:“曲管家,您以前見過七小姐嗎?”
曲微茫看著地上的焦炭,眼神複雜“七小姐出閣前一直住在她的院子,很少出來,我也隻是遠遠的看見過幾次,怎麼了?”
“沒什麼?就覺得咱們小姐身上沒有深閨女子的的那些矯揉造作小家子氣,反而有種老練的鏗鏘大氣。也不知道為什麼,外麵都那麼謠傳說七小姐弱不禁風。”韓俊不禁搖頭說。
曲微茫鏟灰的手頓了一下說:“樹欲靜而風不止,嘴長在別人身上我們也管不住,做好自己的事兒就行了。外人說再多也不頂用啊!手腳麻利些,趕緊整完,等下還有的忙!”
“好嘞……”幾個人趕緊埋頭做事。
幽凰走到前廳,看到府門內外已經張羅好了白幔,良生正在打掃青石板上的血跡,見到她,恭恭敬敬的彎腰請安。
“七小姐早……”
幽凰點了點頭,“昨晚上府裏可有誰受傷了嗎?”
“回小姐,盧大哥受了點皮肉傷,不礙事,其他人都沒事兒。”少年青澀的臉上有掩不住的興奮。
幽凰嘴角上揚,“收拾這幾個跳梁小醜就沾沾自喜了,看來我得好好考慮考慮帶你出征的事兒了!”
“啊……七小姐我……我不是……你可別不讓我去……我……我還要給將軍報仇呢……”
良生急得語無倫次,額頭上出了一層汗,握著掃把的一雙手關節泛白。
幽凰看著他急的都快哭出來了,沉聲道,“男兒有淚不輕彈,戰家的男兒更應該流血不流淚,你看你像什麼樣子?”
兩個人明明年紀相仿,那一瞬間良生竟然有種被將軍訓斥的錯覺,他伸手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身子挺的筆直,“是!”
“去把大門打開吧!父兄他們快要回家了!”幽凰看著天邊的魚肚白說。
大洛九百三十六年,正月二十,大寒。
下了將近半個月的大雪在這一天停了下來,天氣陡然放晴,紅彤彤的太陽伴著漫天早霞掛在宣和殿的殿頂上。在渾厚的晨鍾聲裏光芒萬丈普照著銀裝素裹的琅邪城。
南門外,一隊白幔素裹的車隊緩緩朝城內走來,七駕馬車七尊棺槨。
黑色的軍旗上金色的戰字血跡斑斑,隨行的將士玄黑的戰甲肅穆悲壯。
沉重而整齊的馬蹄聲在清晨空曠的街道上回蕩,“噠噠”的敲打著所有人的神經。
戰家一門父子七人,七萬忠魂命喪源州,如今人人自危,內有瘟疫,外有強敵,大洛難道真的命數將近了嗎?
隨著戰家靈柩的進城,街上的人越來越多了起來,一些人對著靈柩伏身跪拜。
“恭迎鎮國將軍回城,願將軍在天之靈保佑我大洛早日擊退敵軍。”
“願將軍在天之靈安息,保佑我大洛國泰民安。”
幽凰自認為自己是一個見慣生死的人,沒有那些所謂的小女兒的情結。
然後當看到長長的靈柩隊伍和一副副棺槨時,以及沿街跪拜的百姓,內心依然震動不已。
前世她雖然每天過著刀口舔血的殺手生涯,卻好歹是和平年代,這樣的為國捐軀和一門忠烈對她而言隻是一個遙遠的概念。
這一刻她才能深切的體會到了,將軍百戰死,馬革裹屍還的悲壯。
那一個個長方形的木盒子裏躺著與她血脈相連的至親家人,如今他們都是毫無意識的冰冷屍身。她扯掉身上的披風,緩緩走下台階,俯身行跪拜大禮,“不孝女幽凰,接父兄回家!”
身後一行人也都跪拜行禮,“恭迎,將軍,少將軍回府!”
一副副漆黑的棺槨,被抬進戰府,他們個個神色凝重,卻哀而不傷,悲痛下燃燒的是熊熊的複仇之火。
杜月顏看著並排放置的七副棺槨,淚水洶湧而出,即便是早就接受了他們的死,但是真正看到他們的屍首時她依舊悲痛的難以自抑。
“給我拿幹淨的布巾和熱水來,就算是走也要讓他們幹幹淨淨體麵的走。”
杜月顏邊說邊親手將棺槨打開。那些幹涸的血跡,凹凸變形的戰甲在無聲的訴說著當時戰況的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