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總是在變化中尋求平衡,又在平衡中尋找一絲變化。有一位哲人給它一個詮釋,叫萬變不離其宗!無論如何變化,本質的東西永遠不變。我還是我,劉大腦袋還是臉大脖子粗,孫強還是一如既往的相親失敗,小張還是被劉護士管得像孫子一樣,郭秘書的肚子還在持續地長,仿佛吃多了膨大劑。來看病的人,還是那幾種病,梅毒、皰疹、濕疣、淋病、包皮炎……偶爾穿插一個聞風喪膽的艾滋。徐曼的百合謝了之後,她又插上兩支。這個世界,迫切需要一點聲響,哪怕是打一個嗝、放一個悶屁!
當這個世界需要一場風暴時,我接到了陳貝貝的電話。
“李偉,我找你有點事,晚上方便見麵聊嗎?”
“還行,我晚上沒啥事!”
“晚上見麵聊吧,下午我把地址發給你,你一定要準時哦!”
我猜想,應該是找我聯係住院或者委托關係治病之類的事。自從上一次見麵,我再也沒有跟陳貝貝有過聯係。
二十八年前,也就是六歲那年,我還有些許模糊的印象。我記得,五歲的陳貝貝在刷著紅油漆的圓木板凳上留下一灘黃色的、粘稠狀的大便。我把這事告訴我爸,我爸嘿嘿嘿地笑個不停。
陳貝貝的媽媽下班後,看到陳貝貝拉了一褲子,非常生氣。用巴掌拍陳貝貝的額頭,“怎麼回事啊,這麼大了還拉褲子,以後上學怎麼辦?”
陳貝貝一邊哭一邊嘟著嘴解釋:“我不是故意的,我肚子疼。”
“肚子疼,你怎麼不早說……”
陳貝貝一直嗚嗚地哭,她的媽媽則拿著一遝報紙,擦紅色的圓木板凳。
一晃二十八年過去了。我三十四歲,陳貝貝三十三歲,我們依舊還是單身狗。在這個“虐狗”的時代,狗糧的成本也跟著水漲船高。想起孫鵬的一句話:“差不多找個人得了!”不是不想找,就連這種“差不多”的人,似乎都找不到。兩條腿的女人滿街都是,但是心甘情願為你劈開兩條腿的女人,卻近乎絕跡。
下午下班,我按照事先約定好的地點,來到一個環境不錯的飯店。綠水環繞,空氣中飄散著音符,仿佛誤入仙境,給人一種天人合一的感覺。越是這樣的鋪墊,越有離奇的事情發生。
包間名字叫“桃花源”,但是此桃花源非彼桃花源,此桃花源隻是凡夫俗子海吃海喝的地方。進入“桃花源”,映入眼簾的不是阡陌交通、雞犬相聞,而是一個頭上抹著兩斤發蠟、梳著黃色大奔頭的妖豔男孩。
陳貝貝向我介紹:“這是小奇,我的一個朋友。”
“您好!”他很生硬地擠出一點笑容,就像便秘患者的那種表情,給人一種非常尷尬的感覺。
“這是李偉,我的發小,在人民醫院工作。”
“幸會幸會!”
我習慣性地伸出手,但是這個男孩卻並不怎麼配合,足足延遲了五秒,才伸出他那女人般、纖細的手。
陳貝貝繼續早已準備的開場詞,“最近小奇身體有點不太舒服,他一直想找個靠譜的人谘詢一下……於是我就想你來了!臨床上的這些事你都懂,你就給他說道說道。”
“其實,我也沒事,這兩天我感覺挺好的!”男孩有些怵場,似乎對我這個醫生存在偏見。
“你不是前幾天還尋死覓活地說,自己得了不治之症?”
“我都是騙你的,我真的沒事!”
為了消除男孩的戒備心,我解釋道:“我跟貝貝是從小和泥巴長大的,除了沒有睡過一張床,熟得不能再熟了,你哪裏不舒服,或者有什麼難言之隱,盡管說,而且這秘密永遠出不了這包間!”
“你就說唄,有什麼大不了的?”
這個男孩琢磨了一會兒,覺得可以安心將雜碎放回到肚子裏,於是慢慢掀起背心,露出一片密密麻麻的紅色丘疹,似乎就像電餅鐺子燙的那樣。有密集恐懼症的人看到,想必會當場噴血而亡。他轉過身,後背、脖子……連成一片,就像爆發的赤潮一般。
“哥們,你這是過敏!”
“之前比這還要嚴重,現在已經好多了!”
這麼嚴重的過敏症狀,我隻見過兩次。一次是一個人打頭孢過敏,但是推了一支地塞米鬆後,過敏症狀立刻緩解。還有一次,是一個艾滋病感染者,因為吃雞尾酒組合而嚴重過敏。在我看來,他更接近後者。難不成陳貝貝找了一個娘炮艾滋病患者做男朋友?這也太聖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