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夢憂些許慌亂的抱著他肩背,她素知李訣惱起來性情暴烈,頗為難製。可是即便深知其如此,真的到他火氣當頭的時候,也仍然隻感束手無策,隻好打點起千萬般溫柔,為他盡力寬解。
李訣輕輕撫著她秀氣好看的眉毛,忽然‘卟哧’一笑,拍拍衣服坐了起來。一會兒感慨,一會兒失笑的樣子,若不是翟夢憂對他有著不淺的了解,非要當他失心瘋了不可。
“阿訣,事已至此,別的我不管,你可一定要好好的。”翟夢憂理理妝飾,斟酌了一下詞句,慢慢言道,說到最後忽然摟緊他的腰腹,靠在他背上,口氣已是無比堅決。“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的,好好的,照顧——自己。”李訣輕拍她玉臂,淡淡的笑道,目光深邃。
翟夢憂抬起頭努力想看看他的正臉,好確定他話中的真實性。卻見李訣雙眼一閉,臉上說不出的寧靜,似已不知身遊何處,端的看不出什麼火氣。她有些憂疑的輕應一聲:“隻要有機會,我就勸大王送你回南楚去,之後……之後……”她遲疑了兩聲,想起之後的山重水隔,忽也是百般滋味齊聚心頭,低著頭使勁眨眼,生怕那淚珠不聽話的跳將出來,卻也再也接不下去。
“之後便可承著父親餘蔭,把這個富貴公子舒舒服服的過下去了,好姐姐,你說是也不是?”李訣忽的扭過頭來,看著極力忍耐的翟夢憂,麵容出奇的平靜,還有一點不易察覺的嘲弄。
這種平靜如水的表情好比尖刀一般在翟夢憂的心上劃過。看著他清峻的麵容認真的表情,顧不得別後思緒,女兒情態,她提起衣袖在眼上抹了兩下,強笑道:“你一輩子平平安安,開開心心的,姐姐就別無掛念了。阿訣,以後……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可記得要想我啊?”
“想你?我為什麼要想你?嗬嗬。”李訣輕笑,那宛如夢魅般沉靜迷人的笑容,宛如白蓮般梵性超然的麵龐,好似雪寒沃雪般讓人覺出天地萬物都在死寂中煥發生機的甜美,曾是那麼的扣人心弦,讓她沉迷。而此刻,卻宛如刀鋒一般將她蒼涼如白紙的內心刺的遍體鱗傷,卻再不會心痛。
“是啊,我原沒有什麼好,來讓你想。”翟夢憂若思若歎,一整裙裾,站了起來。似乎這瞬息之間已恢複了她恩寵一身的貴妃身份,翟夢憂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的接道,“姑父的遺骸,我會向大王央告,讓他死有所依,你不用……”
“阿爹不會死的。”李訣大聲道,隻見他猛立而起,也許是情緒太過激動的原因,竟然晃了幾晃,方才站穩。翟夢憂麵上擔憂之色一閃而逝,看著背身而立的李訣,卻沒有接下去。
“阿爹不會死的。”李訣重複著說,努力平複激烈的情緒,他竟然笑了一笑:“阿爹是什麼人,算無遺策,武窺天道,怎麼會死在一場大火之中,這可是全天下最大的笑話了,不過……。”他微凝著劍眉衝著翟夢憂認真一笑,“這個笑話可是一點也不好笑。”
稀落的鼓掌之聲慢慢傳來,帳簾掀起處,一身莊重的黑色朝服,寬袍博寬,頗得重臣威儀的夏中誠含笑而進。隻見他徑自向一旁靜立的翟夢憂見禮,如果不是那滿臉微笑總是一副欠貶模樣的話,不得不說,這家夥倒還頗有幾分可取之處的。
李訣冷眼旁觀,隻見翟夢憂與他的禮節**談一絲不苟,看來對他還是頗為禮遇的。其時,哪朝哪代不是權力傾軋,強存弱亡,想來翟夢憂在儼紂帝麵前陳述時之所以對夏中誠在言語之中頗為看顧,也是有其前因後果的,用通俗的說法,兩人多半是一條繩上的蜢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