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出租屋時已淩晨三點,我迷迷糊糊進了門,在一片黑暗中摸索到了開關,而開燈那一瞬間沙發上顯出來的人形卻差點嚇得我炸毛。
“我說祁墨……你這是要嚇死我啊……”看清那人後,我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順便把門帶上。
回答我的仍是一片沉默。
“喂……就算是死了也要事先吱個聲啊……”我在那哼哼,好似賭氣一般將提包狠狠拍在鞋櫃上——當然磕不下什麼漆來——畢竟我還是有些煩房東太太的碎碎念的。
但是,我是說,依舊很讓我不爽的是,由於包裏東西太少,以至於拍下去都沒弄出點什麼聲音來,這使我這個動作看起來毫無用處,準備好的氣勢都跑光了。沒辦法,誰叫他是我弟弟,而且我們兩人長久朝夕相處,我還真是在他麵前造不出多大的氣勢來。
那道不算大的聲響過後,隔閡在我們中間的,是那極其尷尬的沉默。
我站在原地頓了頓,然後深吸一口氣走向沙發,我覺得我需要有什麼東西把我包裹起來——然後在這片溫暖中好好冷靜一下。
因為有一件事,在他突然沉默的時候,在我一回來就看到他的時候,我便知道,他有事要對我說——而且這件事足以影響到我之後的生活。
祁墨還是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像一座雕塑。
然而在我第三次去給自己倒水的時候,他的聲音緩緩地響起來,沉穩而有力,劃過夜空的時候並不顯得突兀,我的麵前是冒著熱氣的水,煙霧緩慢地向上飄,似要去到一個安寧,沉靜的世界。
他慢慢地,慢慢地說著,每一個字都是那麼的清晰。
“姐,我要回學校,都已經輟學半年了。”
死寂。
他不必說任何理由,他隻要說他要去,此時此刻,就能準確地擊中我的心髒。
是啊,他是祁墨,我的弟弟,同時,他也不可能不讀書啊。
盡管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可我還是要費很大勁才足以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麼顫抖,笑容不那麼僵硬。
“怎麼……突然想到要……”
“不是我想不想,而是我能不能。”冷漠的聲線刺激著我的耳膜,他站起身來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走回了房間。
沙發可真軟啊,坐在上麵就跟陷進去了似的。
我胡亂地想著,望著那緊閉的房門,徒然生出無奈來。
他已經開口了,我還能再說什麼呢,我還能做什麼呢。
我兩手捧著水杯走進房間,找出記賬簿來翻了翻,一聲長歎倒在了床-上,抱起枕頭來狠狠揉了揉,好像這樣就能把這滿腦子亂跑的思緒都擠光了似的。
我混沌的大腦已經快要不能思考了,出於條件反射般的,我打開了手機。
最後一條短信是在兩月前,許秋儀發來的,這個人的關心總是被她生生扭曲成了嘲諷,甚至我不知道她是隻對我這樣,還是對所有人都是如此。
許秋儀是傳說中的“最末排”,當然,我也好不了哪去,榮幸的成為了她的同桌,成為“最末排”的一份子。
雖是同桌,但我倆交之甚少,我看她哪都不順眼,她看我陰陽怪氣,各自有各自的圈子,隻有作業是在一起抄,在這一點上,我們都沒有什麼反對意見。
當然,最後一排的傳聞也不是沒有根據的,她名字是取得秀氣,人卻妖嬈到了天上,身後總有一群尾巴馬首是鞍,走到哪都張揚無比,生怕別人不知道她來過似的。揮一揮衣袖,就是一股玫瑰花的香水味。
她喜歡玫瑰花,隻要認識她的人,都知道這一點。人也如同玫瑰,鮮豔華麗的外表下,是一身足以紮得你渾身鮮血的荊棘。
他們說,許秋儀是朵罌粟花,於籽諾是隻笑麵虎。
聽到這句話時,她向我拋了一個嬌滴滴的眼神過來,我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