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那一堆玫瑰扔了大半給許君至,隻挑出來三四朵賣相不錯的,我媽特別喜歡玫瑰,我思量著回去就和她說是在路邊撿來送她的,要說是買的她肯定又得心疼錢。
直接說是別人送的?沒把她氣死就不錯了。
然後我就在許君至可憐巴巴的小眼神裏大搖大擺地回去了,想住我家?你還是乖乖滾回酒店去吧!
“回來了?”我一進門,還沒把那一串亂七八糟的鑰匙放下,屋裏就有個喑啞的聲音飄了出來,我答應著,迅速地把鞋換了,包還沒放就奔向飯桌。
因為我知道,桌子上會擺有一大堆飯菜在等我回來。
“看你這猴急模樣。”她坐在桌邊織毛衣,還戴著老花鏡——就像是我奶奶似的,皺紋不知不覺就爬了滿臉,眼睛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就漸漸渾濁。
她比我親爹大十歲啊,整整十歲,比我就大三十一歲,她今年都四十九了,況且她本身就容易顯老,加上生活的折磨,如今好似已經五十多了。
在我毫無準備的時候,在我還沒有能力好好孝順她的時候,她已經悄然老去。
“媽,你看看這是什麼。”沒動筷子,我從包裏翻出四朵紅玫瑰,上麵還掛著水珠,“從路邊撿的,漂亮吧?”
“漂亮,漂亮。”她起身,“我去給你拿花瓶。”
“媽,你小心點。”堆放雜物的房裏傳來乒乒乓乓的響聲,我不由得開口道。
“沒事,我這身子骨,硬朗著呢。”很久很久之後,她回道,然後把那花瓶拿到衛生間去洗了,等她出來的時候,我已經把飯菜都洗卷了一半了,她把玫瑰插到花瓶裏,坐在一邊看著我吃。
“回來的時候下著雨呢,凍著沒?”
“沒。”
“你看你,我就知道你又沒打傘,這習慣要改,萬一著涼了怎麼辦?”
“不會不會,哪有這麼容易著涼。”
“還說,衣服也是,怎麼穿這麼少?”
“我又不冷。”
她沉默了一會,忽的歎口氣,“我呀,就怕你一個人在外麵,萬一照顧不好自己,又沒人幫著,想想我這心啊,就難受。”
“媽,我好著呢。”我抬起頭朝她笑笑,“你就別擔心了,我自己一個人能行的。”
“能行就好,能行就好。”她重複著,收拾碗筷走向廚房,自己一個人邊走邊喃喃,“長大了啊……孩子真的長大了……”
“媽,我來洗。”我衝向廚房,“你看電視去,好不容易回次家,我想洗洗碗。”
“電視有啥好看的。”她要來搶我的鍋,我立馬躲向一邊,她見此隻好作罷,歎口氣,“算了,你要洗就洗吧。”
我嘿嘿一笑,開始舀水,身後傳來她回房的聲音,然後是關上房門的響聲,我刷著碗筷,心思卻不知道飄到哪裏去了。
這次回來,她沒有問我喬暮的事,想來也應該是知道我和他是真的分了。
當初知道我和喬暮的關係,她沒反對也沒支持,但我能看見她無意識鎖起的眉,我知道她不讚同。
現在我跟他分了,她想必,也能放心點了吧。
天下父母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過早地發展那種關係,她也不例外,早戀,是每位家長都不看好的東西。
洗完碗刷完鍋,我躺在臥室床-上,鼻尖飄著熟悉的棉被的氣味,一時竟有愣。
這個房間啊,這個房間變了好多。
窗框那裏應該有一個小勾子,下麵掛著一串風鈴,風一吹就叮鈴作響,聲音很小但異常清脆。
書架上應該有一本書的,一本手寫的《小王子》。
桌子上應該有一個盒子,裏麵裝著六十七張明信片,每張上麵都寫著一首詩,同樣的字跡,那個人說要一直寄到一百張,此後白頭偕老,永不分離。
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我的桌子上隻剩下一個花瓶,裏麵插著四支紅玫瑰。
我怔怔地看著它。
我忽然想起一些以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