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柏終於從樹上掉了下去,好在他一開始就打算下樹,一直保持著抱住樹幹的姿勢,這時隻不過是一時失神,手上力道減小,整個人滑了下去。然而一屁股摔坐在地上,他根本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因為老丐應對第二支弩箭的方式所帶給他的震驚要遠遠大於第一支。
弩箭還是奔著老丐的眉心而來,這次老丐仿佛是為了阻止高烜進入樹林,不再隨意淡然,而是伸出那根尖骨,以極快的速度先在箭尖輕輕撥了一下,將整支弩箭撥的掉轉過來,緊接著他的手腕在極小的範圍內快速一震,那根細細的骨頭就像是一個敲擊音叉的小鼓槌,極其溫柔又極其迅捷的在弩箭屁股上敲了一下。
然後那支弩箭就像是被撞針撞到了的子彈,沿著原路飛了回去,似乎要躲避十分恐怖的存在似的,它離去的速度竟是快過了射來時。
老丐話音剛落,樹林裏便傳出一聲悶哼,然後就是一陣悉悉索索的樹葉晃動,接著整個樹林再次恢複了平靜。
刺客逃跑了。
高烜悻悻的回轉,沒去想林中刺客到底要殺誰,也沒去想原因,更沒有對師父的手段產生什麼讚歎的想法,隻是有些赧然的看著老丐,打心眼兒裏覺著自己白長了一身的肉,一點用都沒有。
老丐知道他的想法,眼角瞥了他一眼,淡淡說道:“你三個月來隻是練了一個固本培元的姿勢而已,雖說有了一定的應付危機的能力,可要對付一個殺手還是不夠看。人家是來殺你的,你居然還要傻乎乎的往人家跟前湊。你死了不要緊,我這功夫教給誰去?誰還給我拿燒雞吃?”
這真是一個很奇妙的師父說出的一段很奇妙的話,沒想到憨厚的黑炭頭居然也很奇妙的點點頭,滿臉都是感激之情。
不過從師父的話裏,他終於意識到了那個問題,皺著眉頭問道:“為啥要殺俺啊?”
老丐閉上眼睛,雙手枕在腦後,懶洋洋的躺在草地上,高高的翹起二郎腿,悠然說道:“這得去問你的好朋友。”
“啊?”高烜愣怔半天才反應過來老丐說的是李柏,擺手笑道:“他又不在這裏,有人殺俺問他能問出啥來?他是比俺聰明,可也不是神仙。”
老丐搖搖頭,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似是十分困倦的低聲道:“罷了,你隻需要記住一句話:這個世間很多事都沒有理由,很多事也不需要知道理由,發生就是發生了。”
說完他翻了個身,將後背留給高烜,迷迷糊糊的說道:“好了,為師倦了,你回去吧!明天早些過來。”
“哦!”高烜應了一聲,轉身就走,一邊走還一邊摸著腦袋重複著老丐說的那句話,走出很遠之後才隱隱傳來一句,“到底為啥要殺俺呢?”
老丐的腦袋從支著的手臂上猛地滑了下去,差點兒咬了舌頭,喃喃罵道:“這個夯貨……”
李柏站起身,看了看身影漸漸消失在樹林外的高烜,又轉頭看看草叢上睡覺的老丐,思忖良久,慢慢走了過去。
“老前輩……”
“哎呀呀!”老丐十分不滿的撓了撓後背上的癢,轉過頭睜開一隻眼瞄了下抱拳施禮的李柏,嘟囔道,“你娃兒看完了還不滾?”
老家夥果然早就發現了自己,李柏心中暗凜,對於老丐的無禮卻是不以為意,聯想到老頭子瘋瘋癲癲的舉止,他眼珠一轉,笑了起來。
“你這老頭倒是稀奇,這世間敢在債主麵前如此淡定悠然的,恐怕也隻有您一個了。”
“啥?你說啥?”老丐一翻身蹦了起來,鼻子都快要貼在李柏的臉上,嘴裏噴著惡臭嚷嚷道,“小娃兒你莫要胡說八道敗壞老夫的名聲,哪個欠你錢了?”
李柏朝後退了一步,躲開小雨一般的唾沫星子,在老丐的鼻子下麵攤開手掌,淡淡說道:“我的那粒銀錁子呢?還給我。”
“呃……”老丐一怔,臉色瞬間漲紅,一蹦三尺高,十足的老無賴樣,“我是個要飯的,銀子是你施舍給老夫的,怎能再要回去?真……真是世風日下,道德敗壞到了極點。”
要比無賴,李柏可不怵,依然伸著手,麵無表情的說道:“還我。”
老丐語塞,憋了半晌,才把臉一扭,說道:“銀子我花了,吃了,喝了,現在沒了,你能怎樣?”
李柏哈哈一笑,伸手入懷,老丐嚇得兔子一樣跳開,警惕的望著李柏的前胸,似乎先前那樣神奇的撥弄一支弩箭的根本就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