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二十出頭,身穿青色道袍,頭上一頂玉冠束著發髻,手裏拿一柄紙扇,倒也生的劍眉星目,頗為俊朗,隻是這時的神情太過於陰沉憤怒,讓他的臉看上去有些扭曲。
他的身後跟著四五名下人,個個膀大腰圓,眼神冷厲,房間本來就不是特別大,他們一進來,頓時顯得有些擁擠,好像連光線都遮住了一般,讓室內暗了許多。
老鴇跟在最後,站在門口不敢進來,抹了厚厚脂粉的臉上滿是惶恐之色。
“既然留下了,那幹脆就別走了。”
這句話很囂張,但說話的這個年輕人卻說的太囂張,完全沒了話本身所有的那種掌控一切的氣勢,徹底淪為了街頭混混打架前那種沒品的對罵。
李柏雙眼微微眯著打量了一下跟進來的那四五個下人,猜想對方應該是家將親兵之流,細細在心裏回想了一下小空和鄭和對自己能力的評語,覺得即便打不過也不可能吃虧,便放下心來。
喬無雙見著來人架勢,眉頭輕蹙,但依然離座盈盈施禮道:“無雙見過趙公子。”
趙溥看了她一眼,待看清她脖頸上那些依然未全部褪下去的粉紅時,眼神變得很受傷,好像正在經曆親人背叛一樣,所以他很憤怒,憤怒到忘記了傳說中這家青樓老板的後台和自己一向對喬無雙的寵愛。
一個巴掌朝著喬無雙那吹彈可破的臉頰扇去。
趙溥出身將門,即便再紈絝,整日耳濡目染之下,身體也要比一般公子哥有力的多。因此那個承載了他滿腔怒火的巴掌轉眼便挾風而至,如果讓它打實,隻怕銅雀樓裏這唯一的一位喬姑娘便要因破相而黯然消失了。
喬無雙仿佛嚇傻了,怔怔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老鴇駭的雙眼緊閉,雙手捧在身前使勁兒絞著手帕,心想銅雀樓的頂梁柱過了今天便要不複存在,不由得肉疼之極。
“啊!”
一聲輕叫,喬無雙一雙美麗的藍色眸子瞬間明亮起來,一眨不眨盯著李柏的右手和他那兩隻正在輕柔搓動的手指。
輕叫的是趙溥,他的巴掌當然沒能夠打在喬無雙的臉上,因為就在最後關頭,他的手腕卻像是被什麼蟲子狠狠蟄了一下,疼入骨髓,低頭一看,手腕背部多了個黑點,地上還有幾塊兒黑色的碎片。
那是一支碎裂了的黛墨。
幾名下人臉色凝重起來,第一時間擋在主子身前,將李柏圍在中心。
所有人都在看著他,可他卻像沒事人兒似的,有潔癖一般不停搓著自己兩指上沾染的墨色。
那黛墨自然是他彈出的,而且還加上了內力。現如今他每時每刻體內真氣運行不休,想要提氣簡直熟練的和呼吸一般。
趙溥的手很疼,心卻有些放鬆。不得不說他對喬無雙是真的動了心思,否則剛才也不會氣憤之下失去理智,出手之後他就後悔了,但男人的身份和尊嚴讓他無法收回,現在被人阻止,他的心中依然憤怒,卻是放心許多。
既然沒有撕破臉,女人總是能哄回來的。
紈絝子弟大都出自富貴之家,相較之,豪門貴族中規矩多,家教嚴,且擁有更多資源,所以不論品德如何,其門下子弟真正是蠢貨的並不太多,他們的家族生活在廟堂之上,即便是不學無術之輩,也會有一定的看人眼光。
李柏手下有功夫,且在被包圍的情況下依然這麼淡定,那他要麼是個高來高去的江湖人,要麼便是身後有靠山。
這裏是京師,擁有侯伯爵位的有幾十個,公爵也有好幾個,連藩王都有一個,趙溥雖說將來能夠繼承忻城伯位,但他對此有自知之名,至少在那些公侯之家麵前,他依然不夠看。
所以他盡管心中火焰已經快要噴薄而出,依然沒有對手下下達動手的命令,反而沉聲問道:“閣下是誰?”
李柏在裝逼。
悠然的坐在那裏,像個電影裏的東廠太監似的目中無人,隻是很仔細的搓著自己的兩根手指。他其實算是個講道理的人,所以他可以不在乎對方,但絕對沒有看不起的意思。畢竟人家身份還擺在那裏,從朱棣的角度來講,人家爺爺好歹也有開國的功績,他作為一個無名氏,沒有看不起的資格。
但他必須這麼做,因為他在對方闖進來的那一瞬間忽然明白過來,那些電影中的人為何都那麼愛裝逼,因為真的很欠揍啊!
為了能早點挨揍,所以他抬起了自己的雙眼,抬的有氣無力,眼神散光一樣瞄了趙溥一眼,陰陽怪氣的說道:“你又是誰?”
誰料,他這麼一做作,趙溥反而更加的慎重起來,畢竟打死他都想不到麵前這人隻是想盡快挨揍而已。
“這是我們忻城伯府的小伯爺,你這廝,還不上前見禮?”
回話的是趙溥的一名下人,這種當口讓主子回話明顯會墮了氣勢,所以這名平日裏最擅馬屁的下人立刻搶先回答了。
啪!
迎接他的是一巴掌,直接把他扇翻在地,這一下打的夠狠,他倒地之後直接就吐出了三顆血牙。但他卻根本無暇在乎,隻是滿臉吃驚的望著依然坐在椅子上的李柏,因為他怎麼都想不明白,自己離對方至少有兩臂的距離,為何連人家動沒動都不知道就被打倒在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