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遲這種事情並不常見,作為一名典型的國人,李柏心中也隱隱有種“圍觀群眾”的好奇心,但畢竟兩世為人,再怎麼樣也不會真腦殘的留在現場觀看。
所以他不知道那名劊子手會不會像傳說中那樣先剜去紀綱的雙乳,向天一拋,徒弟跟在後麵喊著第一第二敬天敬地的話;也不知道那個眼睜睜看著自己身上的血肉被一片片的削下來的人此時此刻心中所想。
對李柏來說,紀綱隻是他莫名搬開的一塊擋在前路中的石頭,之所以惘然,是因為從這件事中他得到唯一的好處便是那個秘密。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隻剩下十二個人知道那個秘密,那麼現在依然還是十二個。
不,最多十一個,因為李柏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而且他也不確定,這個秘密是不是真的算好處。
轎子沒有回鄭府,而是直接來到了皇宮西邊的一處角門外安靜的等著,沒多久又一乘小轎行了出來,兩乘轎子會合一起向城西走去。
兩刻之後,轎子先後拐進了一條站立了許多衛軍的街道。這條街道很寬,可以並排行四輛馬車;這條街道也很長,從東頭到西頭足有百多丈遠。可這條街道上平日裏很少有人敢進來,因為這街道中隻有一戶人家。
紀府。
從轎子裏出來時,李柏已經換上了一件青色錦衣衛錦繡服,配上黑帽黑靴,到更顯得眉清目秀。
犯人已經審完且押赴刑場行刑之後才來抄家,這種事情並不多見,皇帝將抄家的差事交給了鄭和,李柏要求跟來他也沒說什麼,隻是給李柏準備了一身錦衣衛的公服。
負責包圍封鎖紀府的府軍衛百戶柴威和幾名等候在這裏的內廷宦官上前向鄭和行禮,待看清了李柏的打扮之後不由都是一怔,心想這少年是誰?看身份隻是個錦衣衛中的下層官員,怎麼會跟在鄭公公的身後?
幾名內廷宦官猛然想起最近的一個傳聞,據說鄭公公剛收了一個徒弟,莫不就是眼前這位?一念至此,幾名宦官立刻在臉上堆起笑容,衝李柏拱了拱手。
他們礙於身份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對李柏這麼個小少年行禮,但李柏看的清楚,這幾個宦官在拱手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在宮中佝僂身子習慣了,都是稍稍彎了些腰。
能在宮裏混飯吃的,眼力哪有不好的?柴威一見那幾個眼高於頂的宦官都這種模樣,也想起了那個傳聞,隻是他身為皇帝親軍,更加不好做什麼,便隻是衝著李柏溫和笑了笑。
自古太監和小人一樣,都不能得罪,這道理李柏比誰都懂,更何況他如今還是太監的徒弟?雖說他師父鄭和是宮裏的紅人,但他畢竟還是個十六歲的少年,沒太多的資格在這些宮裏老人的麵前擺自矜的模樣,趕緊笑眯眯的一一回禮,甚是恭敬。
鄭和臉色凝重,沒有與這些人多說什麼,在紀府正門台階上將聖旨宣讀完畢便揮手命人將大門打開。
紀綱的家人早已下獄,或許用不了幾天便會被押往寒冷蠻荒的東北,府裏如今隻剩下些下人仆從,從紀綱被抓到現在,他們都被關在這座府裏,外麵包圍著府衛軍,這些人也不敢生出那些卷銀子跑路的想法,一個個都戰戰兢兢的待在下人房裏,等待著查抄的官老爺將他們登記上冊,發賣他處。
作為永樂朝第一佞臣,紀綱府的豪奢自然不在話下,雖說挨著皇宮不可能逾製超過王公府邸,但裏麵的一應擺設家具用度,庭院構造規劃,無一不是極盡奢華之能事。
李柏帶領著十數名衛軍緩步穿過二門三門向後院走去,一路上打量著身遭的假山流水,小橋回廊,心中除了震撼之外並沒有太多的想法。
他不是這個時代單純的愚民,自然不會傻了吧唧的認為清官一定是忠臣,而貪官就一定是奸臣。自古以來,很多清官都出名,民間多有傳頌,但從未有人會將他們與治世能臣聯係在一起。
因為所有的能臣都必然是最會做官的那一類人,而這一類人自然深諳官場之道,哪裏可能不貪?
紀綱自朱棣登基以來,殺了多少位高官,抄了多少座府邸,要是他的家沒這麼奢華,那才是沒了天理。
鄭和是這次抄家隊伍的總統領,不需要親自動手,自有人在前廳伺候他休息等待。其他人便被他安排去了紀府各個角落,李柏得到的任務就是抄查紀綱平日裏休息的地方,紀府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