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主席一把將電報撕的粉碎,高亢的五台強調質問著“衛立煌是個做甚的了,到現在還在路上,還在路上,崞縣兩天前就陷落了,原平城裏我的196旅打的都快要全軍盡墨,他衛立煌還在路上,還在路上。”
此時的衛立煌卻在拿著原平戰事的最新電報搖頭感慨“諸位,看看吧,看看吧,看看人家閻某人的部隊是怎麼打仗的,諸位都好好看看吧,忻口一戰,我們必須要打出,和196旅一樣的骨氣呀。”
黃沙滾滾,舉頭北望。
戰事持續到10日夜晚,我們隻剩下西城門和縣鎮府大樓兩處據點了,號稱兩個月就要消滅閻錫山的板垣征四郎不知道會怎麼想,我們一個旅就擋住了他們十天啊,
我在幽幽的黑暗中醒來,這裏是縣政府的地下室,縣政府是一座三層大樓,地下室很寬闊,電燈照的通亮,我很疑惑哪裏來的電,可能,這裏有發電機吧。
我扭頭一看,躺在我身邊的重傷員已經死了,因為他躺在那裏一動不動,是真的一動不動,然後我抬頭,看到了一排已經死去的傷員,這些都是重傷員,沒有藥品,他們幾乎必死無疑。
地下室的中央有一張手術桌,葉曉雪和另一個女護士圍著在哭泣,躺在上麵的一個兵腸子都掉了一地,我粗粗看了下,起碼有上百個和我一樣的重傷員,他們大多都死了,還有一些在微弱的抽搐著。
我的身體極度虛弱,可我的意誌卻從沒有過的堅強,我感覺我應該可以站起來,我就扶著牆往起爬,剛剛站起來,通的一聲就摔在了地上,我搖搖頭,我他媽真成了廢物了。
我還想站起來,可我又一次摔下來了。
“通!”這一次我感覺內髒都散了,從胸膛裏傳來了火辣的疼痛。
葉曉雪尋著聲音轉過了身子,看到我在地上掙紮,衝過來扶住了我,把我弄好,靠著牆躺在了那裏。
我連扭頭的力氣都快沒有了,可我卻笑了,我對著葉曉雪露出我自以為最好看的笑容,盡管我蒼白的臉嚇的葉曉雪都快哭了可我還是要笑。
“哥哥死不了。”我想逗她,我從來都沒有調戲過女孩子,可現在劇烈的痛苦讓我無法支撐,我想逗她看她的笑臉,也許那樣我可以好受一點,我就抬起手,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閨女,哥哥剛才夢見紅燒肉了,裏麵還放著這麼大一塊蒜。”
我用手比劃著,那是一塊拳頭一樣大的蒜。
她笑了,“哪有紅燒肉裏放蒜的?”
我和她一起笑,空曠的地下室裏隻有我的笑聲。
我不知道為什麼那些身體都成了兩半的傷兵沒有呻吟,我眼睛裏看到的每一個人都在咬著牙躺在地上抽搐,他們疼的臉都變樣子了,可他們沒有叫喊,這就是榜樣的力量吧?第一個重傷員在撐著,之後所有的傷員就都撐下來了。
躺在這裏的每一個男人都是山西最好的後生,沒有人想被看不起,哪怕我們的身體已經支離破碎,哪怕死亡就在下一秒鍾等著我們。
不斷有傷員被抬進了地下室,放在地上,新進來的傷兵看到所有人都在沉默著,於是那些先前喊聲震天的士兵也悄悄閉上了嘴,我們像一群待宰的羔羊,可我們至少可以保持沉默。
我問葉曉雪“今天幾號了?”
葉曉雪想了想“應該10號了吧?”
“戰事如何?”
葉曉雪搖搖頭說“不知道,我們待在這裏三天了,有傷兵說,我們撐不過今天了。”
我知道我們要死了,可我心裏真的不想死,我從戰鬥開始的第一天就告訴自己我要死了,可真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我卻強烈的渴望活下去。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說出了這一句話“該突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