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雅娟死後,我和小白,石小梅在倉庫忙了五天,才基本處理完。
我讓石小梅重新找倉庫,一定要遠離城區,日軍絕不會轟炸的地方。
公司暫停運營,小白作為主要負責人進行管理,我去了杜雅娟的家。
家裏還和我走的時候一個模樣,可是杜雅娟沒有了,徹底沒有了,死了,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我沒有哭,真的沒有哭,隻是沒有了心情,什麼心情也沒有了。
杜雅娟的死讓我很迷茫,家裏還是兩張床,兩個躺椅,杜雅娟的一切東西都在。
她的衣服,她的包,她的化妝品,生活用品,她的書,她的茶,她的日記本。
屋子裏沒有一張她的照片,我翻過了所有的地方。
“杜雅娟你個笨蛋,為什麼照片都不留一張呢?我想你的時候讓我怎麼辦啊?”
她是一個苦命的卻堅強的女人,可是有什麼用呢,日本人的炸彈瞬間就可以奪去一切,一切。
我躺在杜雅娟的床上,蓋著她的被子,卻再沒有一絲溫暖了。
杜雅娟死的那天我去了一趟孫文慧家,告訴了她,她沒有說話,我就走了出來。
我已經什麼心情也沒有了,司令部的命令讓我協調援助,我連想都懶的想了。
隔壁老羅家也是一片廢墟。
我泡了杯茶,躺在躺椅上,如今,隻剩下我一個人望著長江了。
“哎,娟兒啊,我真應該睡了你啊。”
我在杜雅娟家待了十幾天。
整個人都失神了,我總以為杜雅娟沒有死,她會在某個我昏睡的深夜推門進來,然後把我擠到床裏麵。
可是沒有,再也不會有了。
街口賣菜的那對阿婆阿公也再沒有出現過,連賣早餐的阿婆都不見了。
就仿佛這裏已經換了一個世界。
真的,已經換了一個世界了,沒有了杜雅娟的家,隻是個空蕩的屋子裏。
我終於鎖好門,緊緊握住鑰匙。
我的東西也沒有拿,還放在裏麵,就像我和杜雅娟出門遠行了。
我還會回來嗎?
我不知道,也許,不會回來了吧。
也許,有一天,會有另一個主人推開這扇門,然後望著塵封的屋子,想象曾經住在這裏的主人吧。
我緩緩的走在重慶的街上,向著孫文慧家裏走去。
楊成旭,是孫文慧的前男友,他們相戀了三年,比我和孫文慧認識的時間還要長,他們曾經許下海誓山盟的誓言,她曾說等他回來,就嫁給他。
楊成旭,回來了。
他沒有死。
入夜的時候我敲響了陸部長的家,陸部長打開了門,看到了失魂落魄的我。
她的表情挺怪異的,她沒有讓我進去,而是把我推了出來。
“兒子,媽要跟你說個壞消息,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我淒然一笑,我想,我當時笑的一定很難看。
杜雅娟的死已經讓我丟了魂,我問她“出了什麼事?”
陸部長心疼的看著我,伸手摸著我的臉“楊成旭回來了。”
我心裏還是咯噔跳了一下。
我根本沒有從杜雅娟的死裏走出來,我茫然的點點頭,說了一聲“哦。”
然後我往裏麵走,陸部長還想攔我說幾句話,可我已經不想再聽了,我走進屋子,看到了孫文慧。
孫文慧坐在沙發上,表情非常沉重,她端坐在那裏,回頭望我。
楊成旭坐在她旁邊,深情的望著孫文慧。
楊成旭是汪偽政府經過努力從日軍那裏釋放出來的戰俘之一,汪偽政府放了很大一批戰俘,有少數人冒險逃離了日占區。
他明明已經死了兩年了,可是他忽然又出現了,而且坐在你女朋友旁邊。
楊成旭的確和照片一樣,很帥氣的一個年輕軍官,他有三十歲,和孫文慧很般配。
我苦笑著望著她,有一瞬間我覺的他們才是應該在一起的人。
我算什麼,我本來就是第三者。
我還記的孫文慧最初的約定,分手的時候,不哭不鬧,後來她又說不分手的戀愛。
可是,似乎已經到了分手的時候。
楊成旭顯然已經和孫文慧說了很久了,看到我進來的時候愣在了那裏,對我點了點頭,說“你好。”
我沒有理他,我什麼心情也沒有,而且我也不感覺壓抑,就是那種淡淡的傷感的感覺。
我望著孫文慧,期待她能給我一個答複。
因為我非常信任她,她一直掌握著主動權,我在她麵前其實很被動,被動的感覺不好,但是我沒辦法,我真的喜歡她。
孫文慧看起來非常堅強,沒有哭,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她緩緩站起身,向著我走來。
就像法官要過來宣判一樣。
當時那種感覺非常讓人悲傷,因為孫文慧的臉上沒有表情,沒有表情,證明會有最糟糕的結果。
她站在我身前半米的地方,看著我。
這個大女人真的很漂亮,越看越漂亮,我有時候也覺的,我的確配不上她。
人家正經大學畢業,留學英國蘇聯,然後一直在政府機關工作,職位夠好,學曆夠好,人品夠好,哪哪兒都好,我有什麼,一雙血淋淋的手罷了,我什麼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