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得寸進尺的家夥。
厲君玉不慍不怒,雲淡風輕地回應道:“你隨意。”
隻要不是“菌君”,旁的稱呼,有什麼關係?
並不是十分熱情的回答,男子卻仿佛得了特許似的,駕著馬匹氣勢昂然地奔上前,恨不得立即將這喜訊昭告天下。
漸漸地,並行拉近成了同乘,男子挽住厲君玉的手臂,策馬紅塵。清俊的背影,總有幾分熟悉的味道。
盡管厲君玉從未啟齒,旁觀的楊小珊卻隱約看出了端倪。
踏過階畔紫萱草叢以後,厲君玉愛上的每種芬芳,都沾染了紫。丁香,藕荷,青蓮,烏色,絳棠,雪青……無論深淺,不管明暗,皆是紫色係。
感受過問雲聚散許愛戀的故事以後,厲君玉但遇上困難的抉擇,總要向天祈求雲開合而助。巧合的是,每次蒼空的雲總是很“配合”地散作棉絮,形成不同的圖案,任她欣賞,像是在彌補女媧後人和道長不能長相廝守的遺憾。
厲君玉一直把這些當做一場宿命的還願。
還願的不僅如此。
那個名字與五行皆屬水的縱馬男子並非良人,她卻一頭陷了下去。
反正女媧後人又不是一定要和道長相攜終老。每個選擇都不隻有一個答案,每個路口都不隻有一條闊途,不是嗎?
後來的日子,厲君玉對待送到手邊的武譜,挑的極為粗獷。她不忍覆了各界師尊們期待的臉,卻總是寒心地翻手讓他們失望而歸。並非出自本意,卻實在因為那個近乎無理的要求:修習的搭檔一定要是身邊的男子。
他隻是一位新生劍客,武路極窄,除了劍不使他器。
厲君玉率直,既然應承,便會全心。相處如是,武學上的提攜亦如是。
即使曆過風霜,她仍舊是最初清澈的模樣,待人待事,一旦交心,便會全力以負。
通常俠士們對武功和武器的選擇是很嚴格的。所謂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點和擅長的風格,使用一種適合自己的兵器,學習能發揮自己長項的武功,對自身修為的提升能有事倍功半的效果。
唯獨厲君玉,似乎對什麼都不在乎。她不在乎新的是學刀法還是劍法,甚至是槍法、棍法。她不在乎武譜所記載的功夫是柔還是剛,是以速度製勝還是以耐力見長。
隻要新的導師肯同意讓身邊屬水的男子同門相習。
對麵若沒有站著最契合的那個,那麼與誰搭檔,修習什麼樣的新武功,對她來說又有什麼區別。
從前她眼裏的同伴隻有兩種。蘭世華,與其他人。
現在多了一種:何澤。
隔鄰這位不一定要是最期待的模樣,卻可以實實在在陪伴身邊,莫不是塵世的幸運。
辛卯年,厲君玉沒有在冬月初九展示廚藝。她似乎已調整好心境,踏上了全新的旅程。
世界真小,厲君玉肯把自己交付的這個,也來自蘭世華生長的小島。
世界真大,厲君玉數次去到島上幫戀人整理房屋,卻從來沒有碰到過蘭世華。不管是偶遇,還是刻意為之。
她仍是如從前一般愛笑,一笑起來就見牙不見眼。她仍是如從前一般樂觀,煩惱很淺,快樂很深。隻是那一斛淺淺的煩惱,縈在額頭,任是何人也抹平不了。
越渴望見麵然後發現,中間隔著那五年。
想見的笑臉,隻有懷念,不懂、怎去再聊天。
像我在生日還未祝願,不知你怎麼變遷。
似等了兩百年,忽已明白,即使再見麵,成熟地表演,何如初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