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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五日,立夏,台曆上寫著這樣一段文字:螻蟈鳴,蚯蚓出,王瓜生,苦菜秀。特別詩情畫意。我想起那年夏天,和媽媽到鄉下外婆家度過的一段靜謐時光。田野裏種植了一片綠油油的莊稼,蛙聲鳴叫,菜地裏瓜菜茂盛,外婆還教會我很多我不認識花草的名字。
那時,我還小,八九歲吧,外婆還在,但不久以後,她便去世了。逝去的時光真讓人懷念。我感歎。
一個人坐在高台靠窗的卡座,喝最苦的黑咖啡,不加糖,看外麵公交車站。五分鍾時間,看一段視頻很快過去,可等上五分鍾車程,很多人便不耐煩。
我看見那個十七八歲,留短頭發,穿著球衣運動鞋,背著羽毛球拍的女孩,伸手截下一輛出租車,迅速上車,車子絕塵而去。青春的頻率就是不一樣,追求極速與激情,沒有過多忌慮,認定的就飛蛾撲火去執行。
年輕時與羅做了很多瘋狂的事。他帶我在九曲十八彎的山道上飆車,我坐他的摩托車尾,能真切感受到車子一點點漂浮起來,我卻一點不害怕。一次深夜,我們去傳言中鬧鬼的山林小屋一作探尋,卻什麼都沒發現,全是騙人的胡話。還有很多次,我們決定去天橋底下蹲夜,為了體現流浪漢的生活。
那時的我們,天真,傻氣,對世界充滿好奇心,去到哪裏都想留下到此一遊的筆跡。後來我們上大學,羅愛上了玩音樂,為一張專輯的夢想,他曆盡所有,最後一無所有,甚至輸掉我們的愛情。
羅離開以後,我的世界變小了,像被打回當年未曾遇見時的原型。膽怯,脆弱,敏感,在沒有夜燈的晚上,無法入眠。
這麼過去,羅已結婚生子,但他留在我記憶中的美好,卻永遠無法磨滅,他教會了我愛,他也教會了我忘記。
晌午的街區,陽光平和照耀在高低不等的建築物上,對街一排特色騎樓一層,各種小吃檔口,午間下班高峰,有店主在門前吆客拉生意,熱鬧極了。我喜歡這種平民的市井生活。
困意闌珊,不知不覺趴在桌子上睡覺。不知睡了多久,被小遇叫醒來。一睜眼就看到一個意外出現的人,林太太?我疑惑,她不該出現在這裏。我朝她點頭,我說,季汐不在。
我知道。她坐在我對麵的卡座。我讓小遇沏一壺鐵觀音過來。季汐去了我們鄉下地方。她說。
我習慣性皺眉,不明白汐為什麼去那裏。不過,應該與林沒有關係。她說過,林是過去式,我便相信她。我說,你不必擔心,汐不會再與林老師有任何糾葛。
我沒有擔心,林太太笑道,小遇拿來一壺茶,我給她沏上。我來是想告訴你,季汐她懷孕了。
拿著茶壺的手不由定住,我震驚看著林太太,她從容接過我手裏的茶壺,給自己滿上一杯茶。誰的孩子?我問道,說話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她沒說。季汐四月初來到我們鄉下時,已懷有兩個多月身孕。她裏子不好,孕吐得厲害,差點流產。後來,在集鎮衛生院安胎了半個月,孩子算是保住了。林太太說。
她現在好嗎?我稍稍安靜,但依然消化消化這一信息。
好。白天常與林老師散步,栽花,植草,種菜,時而寫作,討論學問,生活平靜舒適。
她住在你家?
沒有。她在鄰近阿婆家租了一居室住,日常常來我們家做客。林太太說。
我細細觀察她的神情,她似乎對汐沒有惡意與防患。她似乎了然我的想法,說道,我也想不到有天,我與季汐,能成為朋友。她很聰明,堅毅,率性,為人光明磊落,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她值得人信任。而且,她信任我。
是她讓你來找我的嗎?我問。
不是。我來學校看兒子,順道過來見見你。
為什麼?我看著她,不明白。
希望你去看看季汐。她會高興你去看她的。林太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