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旅途筆記(十一日)(1 / 1)

十一日·鳳凰花開

珊與羅的愛情,曾經轟轟烈烈。

珊說,每年六月,看見滿青城鳳凰花開,碧綠葉子逐步隱去,映出紅豔豔一片花簇,叫人驚豔,移不開眼珠,道不清思念。

我知道她與羅的愛情故事。十七歲相識,上同一所高中,在同一班級學習,考上同一所大學,修讀不同專業,七年情誼,一路走來,分分合合,沒想過徹底分離才是結局。這無關人情炎涼,愛情之路修的本來不是時間情誼,要看兩個人是否緣分恰當。

珊說,我想過有一天,與羅步入婚姻殿堂,穿著給自己設計的鳳凰嫁衣。紅與綠交織,色彩明快,燦爛絢麗,這是我想得到的幸福,圓滿而轟烈。

珊說這話時,羅已離開她一年有餘,我陪她去他們高中的學校看鳳凰花開。站在大樹腳下,抬頭看滿天飄葉。我說道,真了不起,從萬綠叢中一點紅到萬紅叢中一點綠,不過需要一個月左右時間轉變,珊,你和羅,比於它們,要遜色多了。珊對我的言論,不予理睬。

誰人的青春沒有一點遺憾事,珊與羅,至少曾經深愛過,還有很多人卻因為缺乏告白勇氣而錯過了愛情,真的很可惜,但就那樣,後悔不了。

Tom說,我真沒想到,鳳凰山頭鳳凰花開,原來竟比深秋的香山楓林還要紅滿壯烈。Tom震驚於眼前山頭看到的一片紅海,語氣自主帶著肅穆感情。

我也是第一次看見完全脫光了綠色葉子的鳳凰花開,這裏簡直是一片鮮花海洋。我說。

鳳凰山的村民告訴我們,這山頭的鳳凰花開之所以如此鮮紅燦爛,是為了祭祀在抗日戰爭中死去的那些善良的村民們。當時,日本鬼子首進村子,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是村民前輩們合力鬥智鬥勇打遊擊把他們趕了出去。可沒多久,鬼子就帶來更多人馬圍剿鳳凰山頭,進行了一次慘絕人寰的人畜大屠殺。那是一段黑暗曆史,能逃過此劫的村民,不足十人。據說當年六月,山頭的鳳凰樹便全開滿鮮花,紅彤彤映紅半邊天色,風吹湧動,還能聽見靈魂呻吟的聲音。從此以後,便年年如是。

Tom為這段曆史感到深惡痛恨。他說,他的外婆就是在那個時候與曾祖外婆走丟的,她當時隻有六歲,被駐中國的一對英國大使館外交官夫婦收養。慢慢長大,回到原生地方,再也找不到自己根生的母親了。

我們都沉默。戰爭早已過去,它留給後代的傷痛終會化作動力,促進祖國強大起來。隻是,我們都很渺小,其實能夠做好自己,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我想,青城滿城的鳳凰樹大概也已開花了吧。那是青城的一個記憶符號,沒有血腥味,沒有曆史深重感,更多是,留給我們一段無病呻吟的青春記憶。

鳳凰山頭鳳凰花開,鮮血祭祀的根苗,盛放了紅彤彤一片花海。愛情之於曆史使命跟前,其實什麼都不算。我把攝影圖片發送到珊的郵箱裏,寫下這段話。

珊在回複裏寫道:人與之樹木哪能相比,人普遍壽命太短,得到太多自由,就不得不失去站成曆史永恒的姿態,這是作業者與見證者不同存在姿勢,也是動態與靜態不一樣的思維方式。

珊有時候說話總讓人難以琢磨,她是明淨而神秘的人,時而幼稚,時而深沉,就像一杯說不出名字的清茶,其中味道,需個人慢慢品嚐。

我問Tom,如果有一天,我和珊走至山窮水盡的地步,你要站在誰身邊。

我以為Tom會很公正說站到真理這邊,可是他卻殘忍說道,我選擇Susan姐。

我問他,為什麼。

Tom說,這些年,Susan姐待我,就像親姐姐待弟弟般好,我已經把她當成親人。人的本性很奇怪,一方親人有難,無論贏理輸理,維護是必須的,一致對外抗敵,才是親情的本質意義。

我彎然嗤笑,親人?那都是很虛的東西。我與珊何嚐不像姊妹親人,即便是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也很有可能在某一天裏,反目成仇。就像我,和我那有錢的爸爸,他就不是我的親人。心裏這樣想著,我卻對Tom說,我會等到那一天,你和珊,兩姐弟結成親情聯盟,一起對抗我。我拿起酒杯碰了碰Tom的杯子。心裏清楚,我並不在乎失去更多,從來都是一個人生活,習慣讓人無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