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男一路無話。正好她也沒開口的打算,於是這氣氛便顯得十分沉重。要是這時候有人在旁邊講講冷笑話就好了,或者給她一個泡泡糖嚼著玩……
虞步宜清晰地意識到,她所幻想的事,絕無發生的可能。陪伴自己的,隻有不斷膨脹的宿命感而已——記得那日,也是類似的場景。眾人站在青嵩殿外,如同一堆混雜的彩色顏料,揚言要處置她這個妖女。
他們合力要在她身上烙下汙點。
“九趾主母到了!”
“呸!她哪配做主母!”
這話仿若導火索,燃起在場各位的滿腔怨憤。虞步宜走近時,仿若置身熊熊火海,衝天的怒氣已經蔓延到腳邊。這浩大聲勢,較之上次,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趾娘來了。”
“趾娘見過仙帝。”
“你可知我此次喚你前來,是為何事?”
“趾娘願聞其詳。”
高高在上的男人將目光一轉,笑得她一臉莫名。“璟婄上仙,就由你替本帝說說吧。”
被點名的女子顯然沒料到會有這麼一出。要不是看在他是自個兒暗戀的男人的份上,她早就一口回絕了。
不過……眼前這女人已經沒了靠山,無處投奔,自己莫非還怕她不成?思及此,璟婄也沒了顧慮,向前一步揚聲道:“九趾主母作為仙庭之後,不但沒有恪守本分,盡心扶持仙帝,反倒惹事生非,引得妖界人人喊打,敗壞仙庭之名。按理……”她頓了頓,視線不自覺朝虞步宜望去,女子那淩厲如刀的眼神,險些教她不敢再繼續下去。
“嗯?怎麼不接著往下講了?”
男人貌似悠閑地一問,那事不關己的姿態,讓人恨不得衝上去把他給拽下來。
“按理……應當免去此女主母之位,將其逐出仙庭。”
虞步宜聽完後半句,差點就控製不住想將她一把拍飛。沂鴣上仙之前曾道這女人不是個好惹的主,現在她才真正體會到這話的含義。
她如今已是有家不能回,而這唯一的棲身之處也即將被人收去。從此,自己便成了蒼茫天地的流浪者,任人驅趕,遭人嫌棄,或許某天死在了一座破廟裏,也沒人給她收屍。
不,虞步宜暗暗攥緊拳頭,決意不能這樣受人擺布。
可是……可是這女人說的話,的確是句句在理,無可辯駁。就算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淚哭訴,是有人故意陷害,預謀著將她逼入絕境。沒有證據,又如何能說服對她懷有偏見的眾人?說不定她這番模樣,到頭來還會被人指責恥笑,沒有半點主母的儀態。
現今能依靠的,唯有那個男人了。她的夫君,眾神之神。
“璟婄上仙所言,不過是表麵之象。趾娘問心無愧,隻恨背後那人手段毒辣,壞事做盡,偏偏能蒙騙眾人,讓趾娘背負罵名。”
此話一出,人群中又炸開了鍋。不過仔細一聽,其中不少仙家都覺得她是在狡辯。璟婄更是仗著自己有話語權,肆意抹黑,給周圍人洗腦。
虞步宜發誓,除了薄秧,璟婄絕對是自己第二反感的人。她們的這些惡劣行徑,不由讓她回想起剛工作時總是刁難自己的女同事。
隻是……她鬥得過人,卻難有力量和這些妖神抗衡。
“好了,諸位仙家稍安勿躁,不妨聽我一言。”站在男人旁邊的芙尾終於發聲,並向虞步宜遞去一個安撫的眼神。“我和九趾妹妹相識已久,芙尾自覺,她並非心狠手辣之人……”
可惜她的維護之詞還沒說完,底下就已經鬧成一片。
“芙尾主母怕是受了蠱惑,識人不清……”
“此女是個禍害,絕對留不得……”
虞步宜耳邊聽得眾人議論,恨不能立馬變出個大喇叭對著下麵一頓狂吼:你們哪隻眼睛看到我禍害人了?別人禍害我還差不多。說話能不能帶點腦子,別人雲亦雲隨大流好嗎!!
可是她也明白,自己也是站在弱勢者的角度思考問題。她若換成旁觀者,在不了解真相的情況下,很難做到不被主流影響。
“仙帝……”虞步宜壓住心頭的無奈和憤恨,走上前,躬身道,“趾娘還請仙帝念在我們過去的情分上,給我一百年的時間。若到了時候,我仍不能自證清白,如何處罰,趾娘悉聽尊便,絕無怨言。”
她低頭彎腰,兩手交疊置於額前,姿態是罕有的恭敬謙卑——她是在求他。
虞步宜平日雖然看似平和易相處,但她自知,自己其實仍有棱角未被磨平:若非迫不得已,絕不躬身求人。
此刻她已被逼到絕路,退無可退。
但願這居於高位的男人,足夠英明睿智,富有悲憫之心,能救她於水火之中。
“仙帝,此女詭計多端,不可聽她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