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三人剛剛走進府中一個院落中,居中一塊占地極大的廣場上,密密麻麻站著裏三層外三層的人,清一色的青衣布衫,中央一位灰袍老者坐在廣場中央,麵朝中央,身後站著兩個中年男子,左手邊那中年文士打扮的男人正是先前楚離在城隍廟前見過的慕容敦冠,一身白衣襯出他修長的身姿,麵上卻始終帶著一絲不耐,右邊那青衣男子手持書卷,蒼白的臉上掛著病態的笑,他遠遠瞧見慕容敦行帶人過來,麵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失聲道:“三弟,這邊,這邊!”
坐上老者有些不滿地皺皺眉,渾濁的老眼遙遙向三人方向看來,待看清來人後,他神情一滯,下巴上一縷山羊胡微微顫抖,接著他緩緩站起身,緩步朝楚離走來。
慕容敦行見狀忙上前攙扶:“父親!”
老者揮揮手示意沒事,他瞪著眼睛,眼角閃過一抹驚訝的神色,隨後望了望跟在楚離身後的鍾宸,伸出手緊緊握住楚離的手,略加掩飾地朗聲笑道:“楚先生大駕光臨,府上蓬蓽生輝啊!”
楚離點頭笑笑:“慕容前輩言重了,在京都的時候總聽學宮的師兄師姐們提起您老人家義薄雲天,一招鬥轉星移冠絕武林,此次冒昧叨擾,不知府中有事,還望前輩莫怪。”
慕容大慶哈哈笑道:“這是說的哪裏的話,相請不如偶遇,老朽聽聞楚先生年紀輕輕就進境神速,如今更是入主監理寺代朝廷行走天下,老早就想差人請您來九江一聚,先生既然來了,就多呆些時日再走也不遲!”說完他拉著楚離朝場中央走去,回頭衝慕容敦行吩咐道,“行兒,給兩位先生看座!”
楚離含笑坐在慕容大慶身旁,看著對麵擠得滿滿的幾撥人馬,眼睛微微眯縫,慕容家家世極大,不單是慕容大慶名列江湖十大高手之中,也不單是因為那一招玄而又玄的鬥轉星移,而是因為慕容家這些年通賈行商,接濟四方草莽,委實做了些得人心的舉措,甲乙丙三字號客卿房早已住滿,據說九江城外,慕容家還打算建一座占地更大的外院,內置天地二府,正八經地奔著武林門閥的路子走。
廣場上跪著一大一小兩個人,大的那女婦人身著淡綠羅衣,麵著淡妝,膚如凝脂,脖頸間掛著一串明珠,柳眉秀目,不施粉黛卻讓站在身後躬身服侍的一眾侍女黯然失色,小的那個男孩子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脖間掛著一串長命鎖,白嫩的皮膚透著幾分嬰兒肥,女子牽著他的手靜靜跪在地上,小男孩瞪著眼睛疑惑地朝站在慕容大慶身後的慕容敦複望了望,抬手拉著身邊婦人的衣角嚷道:“娘,為什麼爹要站在那裏,我們卻要跪在這裏。”
全場鴉雀無聲,楚離若有所思地看了站在後麵神色微變的慕容敦複,慕容敦冠眼角閃過一絲不耐,厭棄地瞥了眼站在身邊的大哥,女子愣了愣,求助似的抬頭望了望,隨後溫和笑笑,指著居中危坐的慕容大慶說道:“孩子,這個人是你爺爺,還不磕頭?”
男孩歪著頭想了想,接著狠狠地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疼得他眼淚汪汪的摸摸頭委屈地看著身邊婦人:“娘,好疼……”
婦人沒有說話,麵色平靜地看著麵無表情坐在座位上的慕容大慶,不卑不亢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拉著男孩直起身道:“貧婦柳依依,見過公公!”
慕容大慶輕輕點了點頭,笑眯眯地衝躲在婦人身後的男孩招招手,老邁的臉上笑開了花:“天兒,來爺爺這兒。”
男孩眨巴眼睛怯懦地躲到女婦人身後不願出來,扁扁嘴說道:“娘,他真是我爺爺麼?”
柳依依麵色一僵,隨後眉眼含笑拉著男孩的手走到慕容大慶身前,施禮道:“公公莫怪,天兒年幼不懂事。”說著扭過頭矮身看著男孩,“天兒,他叫慕容大慶,是你爺爺。”
男孩歪著頭想了想,嘴角一對可愛的小酒窩緩緩綻開,他跑到慕容大慶身前,規規矩矩地跪在地上磕頭道:“爺爺在上,孫兒給您磕頭了!”
慕容大慶忙伸手阻攔,雙掌化綿勁將男孩托起,囅然而笑道:“我的乖孫子,來,讓爺爺好好看看!”
那小男孩卻搖搖頭,揪著慕容大慶的胡須說道:“爺爺,我娘還在地上跪著呢,您先讓她起來好不好?”
在場眾人啞然失笑,慕容大慶聞言一愣,老邁的臉上閃過一絲陰沉,他瞥了眼站在身側默不作聲的慕容敦複,沉聲道:“還不把你家娘子帶回去?”說完他抱著男孩走到場中央,輕咳一聲,朗聲說道,“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