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條新聞,曾在億萬人的心海裏掀起軒然大波,久久不能平靜:一位退休老人身患痼疾,膝下雖有兩男一女,但獨自一人艱難地生活,僅有一隻巴兒狗陪伴在身旁,給他帶來超乎親情的慰籍和快樂:兒女工作之餘,玩弄各自的狗貓,無暇照顧老人。他們盼著老人早入黃泉,以便早瓜分遺產。然而,不幸的是,老人的那隻狗卻死在他前麵,他悲痛萬分,老淚縱橫,為死狗舉行了隆重的葬禮,花掉了他的絕大部分積蓄。
夏穎望著這些骨瘦如柴,一溜一拐的流浪貓狗,感慨萬分,心情突然又沉重起來,他意味深長地歎了口氣,轉過臉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在返回的路上,夏穎看見一群小學生像天上飛翔的那群喜鵲,唧唧喳喳說笑著,從他背後湧來:每個孩子背著一個特大的書包,呼哧呼哧地喘粗氣,臉上布滿了小米粒大的汗珠,在陽光下閃耀:從後麵看去,隻能看見他們黑發覆蓋的後腦勺和兩條不住交替著向前移動的腿腳,叫人立刻會連想起翻山越嶺的馱工。
夏穎閃到一邊讓開路,讓這群孩子從他身邊走過。他像釘在那兒似的,一動不動地站著,望著他們背負重荷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那片樹林後麵。他的心潮久久不能平靜,低聲吟誦道:剛才,隻是剛才她們微笑著從肥沃的土壤中鑽出生命燦爛的朦朧黎明太陽向她們撫愛輕風也向她們親吻然而,狂風向她們襲擊無情地捧起埃塵埃塵越積越多在她們纖弱的背脊壓彎了她們幼嫩的腰肢後來,一家教育報的副刊登載了這首詩,一時引起了強烈的反響。
此刻,徐靜送走了聞雯。
李瑗瑗回家去了,肖茗敏搬到校外和劉宇住在一起了。宿舍裏隻有她和於曼兩個人了。正如沒有不散的宴席,沒有永恒的王朝一樣,任何有凝聚力的集體,最終都會解體,都會各奔東西,成為過往。相聚有緣離別有因,也許聚聚散散才是人生!遺憾的是,她們這個友愛、和諧和溫暖的社會細胞,集體宿舍散得太快了,讓人難以接受。人生聚散很難預測啊!
徐靜記起讀過夏穎的一首詩,其中有一句是:在相聚前就知道遲早會分別命運的安排如冰如鐵……
徐靜的情緒非常低落,環顧四周,滿目寥寂,仿佛淹沒在沒有人煙的荒漠之中。她像丟了魂似的在校門口徘徊,幾次想回校,可是兩腿神使鬼差地又移開,無目地向別的方向邁去。她突然覺得身心疲倦,好像不停地做了一天苦役,於是,在人行道邊上找了個較幹淨的地方,舒舒服服地坐了下來,無目的地看著麵前過往的行人車輛。
此時,天空的雲彩都聚集在東邊,織成一張巨大的深灰色幔帳,一直垂在地平線下:風退回到了西山後麵,仿佛打了勝仗的軍隊,偃旗息鼓,坦然休息了:太陽興奮起來了,露出了紅撲撲的臉蛋,開心地笑,好像為戰勝烏雲的風而高興,緩緩地向西山頂滑行,去為勝利的風祝賀,身後卻留下了半個橘紅色的天空:東邊深灰色的幔帳倏然鑲上了金黃色的邊飾,一層層一環環,巧奪天工,令人驚歎。
徐靜望著落日的笑臉和滿天的彩霞,心情豁然開朗,疲勞和寂寞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歡跳,歌唱,以往經曆過的一切,宛如清泉從記憶的深處緩緩流出,湧向眼前,形成一條波光粼粼,流光溢彩的記憶溪流。她沿著這條溪流在如夢似幻的時間隧道裏逆行,去欣賞溪水中的漣漪浪花和兩岸的蜜蜂花朵。也許是那輪無限好的夕陽觸動了她一直沉睡著的記憶神經,她的腦際突然清晰地閃過記憶中的大房子、玩具、小貓和拐走她的保姆。特別是她的爸爸媽媽的聲音笑貌陡然展現在她麵前:他們抱著她,逗弄她,親吻她:她沒完沒了地纏著他們講故事,她說“爸爸,講講,再講個好聽的。”於是,爸爸就講誇父追日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神州的北方大漠中屹立著一座崢嶸雄偉的大山一個巨人住在山中他的名字叫誇父力大無窮善戰英勇誇父常常遊覽陰曹地府重重黑暗難以忍受他下定決心用太陽的光明把地府的黑暗驅走太陽神駕著火輪從東方出發不停地向西方飛奔誇父奮起直追要把太陽神抓回炙熱的太陽拚命地燃燒誇父又累又渴口幹舌燥他喝幹了黃河飲盡了渭水又要去北方大澤痛飲喝飽了再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