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3)

第二章

我叫桃花,是江南淮河畔沉香樓的舞姬。

我的臉是沉香樓的招牌,多少貴族公子一擲千金隻為求我一笑。沉香樓的主人花娘是一個很會做生意的人,她知道怎麼利用我去讓那些恩客把大把銀票扔進她的錢袋。所以即使自小生長在煙花之地,我所學的琴棋書畫絕不比名門閨秀差。而我的清白,花娘比我看的還重,因為她要在我十六歲的時候把我的身子賣個好價錢。

十六歲,我沒有等太久便到了。那天花娘給我遮上麵紗,讓我站在大廳的的中間。平日裏我都在那裏跳舞,然後等著恩客打賞銀子。今天,我什麼都不用做,隻消靜靜的站著,讓一群男人交易物品一般打量我,估算出我的身價。其實我沒有多在意,生在這種地方,這種事我是逃不過去的,比起樓裏別的姐妹我的結局算是不錯了,畢竟花娘絕不會把我隨便交給一個男人。

那群男人喊得價越來越高,我卻什麼都聽不清,直到一個男人清朗的聲音傳來:

“京城木家的大小姐你也敢賣,花娘,你的膽子是越發的大了。”

我已經忘記之後他對眾人說了什麼,隻記得他就那樣穿過人群,白衣如雪,眉目如畫,徑直走到我麵前,滿目寂靜,唯他走過的那一路蕩出一圈漣漪,擾亂我的一生:

“阿榛,跟我回家。”

京城木家,這個在沉香樓的客人口中經常提到的名門望族,大概留在人們心中的印象就是富可敵國,皇帝老兒有時也要向木家要錢花,也因為這個,木家的地位在京城不可撼動。雖然有著平常百姓羨慕不來的榮華,木家人卻有自己的心事。

木家世代為商,終究比不上官宦人家,雖說位高卻不權重,皇帝老兒也知道給如此富商添官加爵會造成什麼後果,所以即使木家在近百年的家史中雖不乏學富五車的才子,卻沒有一個能入朝為官。如此尷尬的存在讓木家人為求自保隻能用一種方法——聯姻。隻是木家人也清楚,在朝為官的家族用來與商家聯姻的多是不被重視的庶子,如此對木家好處並不大。因此木家想盡一切辦法來改變這種情況,這等豪門秘聞自然是被傳成很多版本,大多都不可信,而木家人到底用了什麼方法除了木家長者估計無人知曉,反正從此以後,木家嫡出千金都是與外姓王室楚氏嫡子結為百年之好。

所以說木家的富貴源於經商,而榮華則源於木家的女子。而在木家第五代傳人木盛希接掌木家時,卻發生了意外。木盛希正室木雲氏懷第一胎時去郊外福雲寺為腹中胎兒祈福,途中卻動了胎氣,遂在一附近農戶產下一女,不料產子當晚農戶遭流匪打劫,木雲氏出門祈福為表誠心,隻帶了幾個侍衛而已,侍衛一心保護木雲氏,一時疏忽被流匪奪走了剛出世的木家千金。木雲氏回府後,悲憤交加,再加上產後身子虛弱,不出幾日便去世了。木老爺此後也娶了繼室,但是木家真正的嫡出千金卻隻有被劫走的木家大小姐,唯一能與楚氏聯姻的木榛。

我花了很久的時間才逐漸接受我這段身世,雖然很像在聽別人的故事,但是我確確實實成了木家流落民間的大小姐。而楚雲歌,這個把我從沉香樓接走的男子,就是我未來的夫婿。

我不覺得貴族楚氏的嫡子會對我有什麼想法,不過就是坊間流傳那樣因為迫不得已的原因才會與我成親。但是不得不承認,楚雲歌對我的好,便是我的生父也比不上,真不知道該為這種情況高興還是心酸。木盛希在娘親去世不久就娶了繼室,而且兩人感情甚好,還生了一雙可人的兒女。倘若我不在這世間,嫁入楚府的就應該是我的庶出妹妹木詩靈,這也是木家人都願意看到的。偏偏我還活著,而楚家人也因為世代流傳的緣由隻願讓楚雲歌娶我,木盛希迫於王室壓力隻得尋我回來,換句話說,我的歸來,就是整個木家人的眼中釘。而楚雲歌,想來這輩子注定娶的第一個媳婦隻能是我,於是時不時派楚王府的下人送些小玩意給我討我歡心,估計是為了以後方便納妾。而因為楚雲歌的這些小玩意,木家人縱然不喜歡我也不敢找我麻煩。

就這樣在木府住了不過月餘,楚雲歌便上門提親了。

京都十月,秋末冬初,大雪。

我自小在江南長大,記憶裏滿是鶯****長,落花細雨。而在我成親前一晚,京城纏纏綿綿的下了一場大雪,成親當日聽為我梳頭的嬤嬤說,這場雪來的委實早了些,也不知道是什麼兆頭。而我在乎不了這許多,我隻知道,過了今天,我將離開木府,成為京都楚王府的王妃,成為楚雲歌的妻子。

雖然木家人不喜我的存在,但是木府和楚府的婚事他們半分不敢怠慢。

那日本應被白雪覆蓋的城池生生被喜炮染成紅色,大街小巷擠滿了圍觀的老百姓,在各處哄搶著地上的喜錢。孩子們如同過年一般,捧著大把的喜糖歡天喜地。多年以後仍有人提起這場盛況空前的婚事,多少深閨女子都感歎木府千金的好命,能得如此好郎君。然而他們不知道,在日後。人們口中那深受老天眷顧的楚王妃會在一處荒涼之地安靜的離開這個世界。

被喜娘攙扶著上花轎的時候,即使蓋頭遮著,仍能感受到百姓對我這個木府千金的好奇和羨慕。當年在沉香樓以色侍人。整日被恩客用色迷迷的眼光打量我也沒有像今天這樣不知所措。明明楚王府有一個待我極好的楚雲歌,可是楚王府在我眼裏卻像一個黑暗無底的洞穴,它會吞噬掉我以後所有的人生。懷著莫名的恐懼,百姓們的打量在我看來就好像是赤裸裸的嘲諷,他們的歡聲笑語,就像是對我最惡毒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