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端城已經陷入戰火之中,就連身經百戰的召喚者也不一定能夠全身而退,放任季離歌孤身前往雲端城,隻是眼睜睜看著她去送死。
紀衡將被死死綁住的季離歌關在軍務室中,交代兩位軍士要好生看管,不準季離歌擅自離開。聽著從軍務室中隱隱約約傳來的罵聲,紀衡在門口略微駐足了一會兒,隨後隻身上了前線。
君斂在前線指揮塔中,居高臨下觀測著戰局,不斷根據戰況下達各種指令。雍都的護衛軍和留下來的荊棘軍團被她捏合成一個整體,所有的軍事力量都被她握在手中。
“七小隊,撤回城中,八小隊補上!”
“三隊和九隊兩翼繞行,注意配合。”
……
所有軍士在她的指揮下,如魚得水一般靈動穿插在戰局之中進攻、撤退,靈活百變的攻擊一度讓魔靈軍團無所適從,無法組織起恰當的攻勢,隻能被動挨打。
紀衡站在君斂的斜後方,一言不發看著她連珠炮般下達指令,根本沒有休憩的時間和機會。戰場上的形勢漸漸穩住,然後一點一點擴大己方的優勢。
那枚劍與盾的軍徽依舊被紀衡死死握在手中,尖銳的邊角因為用力已經刺破了她的手心,血滲了出來,染紅了整個手心,連帶著將那枚軍徽也侵染得不成樣子。
放棄遲殃,選擇了雍都,她真的做對了麼?
那是她摯友的家人,也是她一手教導出來的徒弟,他的存在對於她們所有人而言都並非無足輕重。更何況,遲殃之所以會身處雲端城,歸根究底還是因為要幫她送張啟墨離開朝都。
紀衡死死咬著下唇,雙眼布滿了血絲,看上去頗為駭人。
如果不是因為她在結業測試中對張啟墨做出了錯誤的判斷,如果不是因為她決定幫助張啟墨,如果不是因為她……遲殃本可以置身事外,不會有任何的危險。
當雲端城和雍都的抉擇擺在她麵前的時候,她幾乎想要大笑出聲。
這是哪個混蛋和她開的玩笑?感情和理智,兩者怎麼能同時被放在天平的兩側讓她權衡?
然而一切都清清楚楚擺放在了她的麵前,雲端城的遲殃和雍都的數以百萬子民,逼近的戰火催促著她盡快做出決定。
“君斂,帶兵守城。”
當她艱難說出這六個字的時候,她的腦海中一片空白,聽不到任何的聲音,隻剩下空曠的風聲呼嘯。之前在大腦中相互較勁的感情和理智,在那一刻徹底平息。在短暫的茫然和失神之後,紀衡慌亂地發現那些曾經存於內心深處的記憶像是被點了一把火,片片化為飛灰,隻剩下心髒中被灼燒帶來的陣陣疼痛。
她最終選擇放棄了遲殃,盡管這樣的決定足以讓她愧疚至生命盡頭,但是她不後悔。
——因為她是檢察官。
攥在手心中的軍徽時時刻刻提醒著她,她沒有權利感情用事,她需要對雍都數十萬的子民負責,不能因小失大。
眼看著前線的局勢漸漸占了上風,君斂總算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她看著麵前魔靈被圍剿的局麵,突然沒頭沒腦問出一句。
“……這樣,好麼?”
她不是不明白雍都的重要性,也不是不懂局勢的嚴峻。當遲殃和雍都的抉擇擺在麵前的時候,她也極為想拍桌子說一句:“我們去救遲殃,雍都不會失守。”
但是她終究沒有那個勇氣。派兵前往雲端城救出遲殃再返回雍都駐守,這件事不是不行,但是希望太過渺茫,一旦沒能及時回援,雍都必然落入魔靈之手。渺茫的希望和嚴重的後果,讓她生不出一絲一毫的勇氣去踐行這件事。
雖然很愧疚,但是在把這個抉擇交給紀衡的時候,她的內心長長鬆了一口氣,無論最終是什麼樣的後果,都不算是她一人的決定。
紀衡低著頭,看不清表情:“他是我們親手教導出來的,我們應該相信他。”
相信他可以全身而退,相信他可以安然無恙,相信他……
一定會活著歸來。
*
戰火持續了整整一個晝夜,本就數日沒有休息好的君斂強撐著進行持續指揮戰鬥,戰事稍歇的時候,她直接閉了眼靠在牆上就睡了過去。直到再度開打,紀衡才伸手將她搖醒。
君斂恍恍惚惚間一度覺得自己要猝死在這個指揮塔上。
“嗬,這都攻不下來嗎?”晨曦再度降臨的時候,戰場上出現了一個非常不耐煩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