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次日一早,新任教父出席的首次會議上。所有人剛剛在座位上坐定,書記官尚未來得及公布今日的議事議程,就見到紀衡赫然站起身,走到政務廳的中央,手中握著精心策劃的魔靈驅逐計劃書,迎著眾人的目光,坦然開口。
“魔靈驅逐計劃書在端睿教父時便已經得到準予,因端睿教父的突然亡故而不得不推延至今,現在我希望能夠再度重提計劃書,並且得到切實的執行。”
端傑身披著白色紋金的冕服,坐在政務廳的首座之上,眼神中卻透露出一片茫然,顯得格外手足無措。聽到紀衡的話,他下意識看向了政務廳的一個方向,被他所注視的政務官斂眸起身。
“事實上,魔靈驅逐計劃書中的內容過於不切實際,難以得到有效的實施並且達到計劃書中預計的效果,所以關於計劃書執行一事,我認為應該暫緩執行,直至能夠確保萬無一失的時候再度執行。”
“萬無一失?”紀衡一笑,“難道你沒長眼睛,看不清現如今的形勢嗎?”
政務官皺眉:“紀衡總檢察官,請注意您的……”
紀衡絲毫不給他把話講完的機會,提高了聲音將他的話壓製下去,聲音冷冽如同刀刃。“自浴火五年十一月之後,魔靈軍團由於在全線戰爭中遭到了超出他們預料之中的打擊,損失慘重,這才得以換來我們堪堪七個月的休養生息,但是難道你就因此認為魔靈不會再度燃起烽火了嗎?隨著時間的推移,魔靈軍團隨時都有可能再度入侵大陸!可是這麼多年過去,我們始終沒有找到能夠有效對抗魔靈的方式!”她的聲音節節拔高,像是一柄寸寸拔出鞘的利刃,展露出來的鋒芒迫得無人敢於應聲。“可是你們居然還在期望著‘萬無一失’的計劃?!”
她當然知道這些話都是借口,卻偏偏想要撕碎這樣的局麵,將他們刻意隱藏起來的事實就這麼赤裸裸擺放在所有人的麵前,無法回避。
“我承認你所說的是事實。”政務官不避不逃,坦然回應,“但是魔靈驅逐計劃書所需要投注的人力、物力都遠超過聖城所能提供的最大限度,所以一旦計劃書失敗,我們將徹底失去和魔靈抗衡的能力,這一點你又是否想過!”
“如果按照如今的局麵繼續發展下去,等待我們的就是慢性死亡!”
“慢性死亡至少還有挽回的機會,同意執行計劃書才是真正的自取滅亡!”
紀衡和政務官針鋒相對、毫不退讓,言辭交鋒激烈,甚至讓人無從插話。他們始終無法強有力地駁斥對方的觀點,最終隻能留待教父進行最終的裁決。
“我認為……”端傑下意識看了一眼站立著的政務官,然後訥訥出聲,“這份計劃書,暫緩執行比較好。”
政務官的嘴角露出一絲不引人注意的笑容,並轉瞬即逝,他看似平靜的眼瞳中掩藏著一切盡在掌控中的欣喜。
這是他們煞費苦心布出來的局麵,如今終於到了享受成果的時候。
卻沒有人注意到站在政務廳中央的紀衡眼中的光芒漸漸黯淡下去,像是熊熊燃燒的火焰終於熄滅,隻剩下了燙手的灰燼生出寥寥煙霧。她還是那樣筆直地站在政務廳中央,卻似乎被什麼東西壓垮了脊梁,讓她難以抬起頭看一眼政務廳中央高掛著的聖城徽章。
季離歌坐在藏書閣中,翻動著手中沾滿塵埃的典籍,借著窗外明媚的陽光,靜心潛讀。
厚重的軍靴踏在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音,白色的披風被隨意解下扔到一旁書架上,絲毫不在意浮灰沾染到上麵。來人在季離歌的身旁坐了下來,陰沉著一張臉不說話。
“很累?”季離歌頭也不抬,狀似無意問道。
來人沉默不語。
季離歌微微搖頭:“現實如此。”
那人眼底閃過一絲不甘,捏緊了手中的計劃書,像是握緊了最後的希望。
“無論是找到時空縫隙,還是利用兵力將魔靈驅逐出境,都不是那麼簡單。”季離歌終於抬起頭,清澈的眼瞳中倒映著身旁人的模樣,“我們需要太多的人力、物力,而教父已故,戰事未起,政務官和貴族們忙著爭權奪利,怎麼可能會同意計劃書執行。”
“手握禦敵之法,卻無能為力。”那人嗤笑出聲,滿滿的自嘲,“我這總檢察官一職,毫無用處。”
季離歌一隻手放在紀衡的肩上:“你已盡力。”
隻餘一聲長長的歎息。
現實就是這樣。
並非所有的事情都會按照你所期望的模樣進行下去,你會遇到種種阻礙,仿若群山、深海、天塹,你無法去改變這樣的現實。它以強硬的姿態擊碎你的憧憬和想象,用最強硬的手按著你的頭,逼著你臣服於它。
可惜,總有人強著脖子,要和現實拚個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