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片灰蒙,陰沉沉的雲層遮蔽了日光,陽光無法穿透厚重的雲層,將這片大地映得暗沉無比。
“要下雨了啊。”景稚抬頭看了看暗沉的天色,皺了皺眉。安顏和宇文自清晨的時候便被聖城召走,至今未歸。被留在督察府的景稚一直未曾得到任何的消息,心底暗自不安。
話音剛落,肖念便邁著沉重的步伐走進督察府,臉色陰沉,不發一言。
“小姐。”景稚見到歸來者,連忙迎了上去,暗暗鬆了一口氣,“您終於回來了。”
肖念絲毫不顧迎上來的景稚,兀自走進房中坐下,單手手肘支撐在桌上,揉捏著自己的鼻梁,一向溫和得體的她此刻看上去是那樣的煩躁不堪。
“……小姐。”景稚看著這樣的肖念,忽然覺得自己距離她格外的遙遠。她的人雖然就坐在自己的麵前,但是她的心卻在與他相隔遙遠的天塹。縱然自己是遵從肖念的祈願從異世降臨於大陸,可是自從萬丈峽穀那一戰之後,他們之間忽然就疏遠了起來。他看著她越發刻苦地磨練自己,看著她一點點從當初那位小小的從屬官成長為一名雷厲風行的玫瑰軍團長,看著她,從一名驕傲的貴族小姐……變成了如今這般忍氣吞聲的模樣。
他忽然有些難過。在他的印象中,他的大小姐就應該是初見時那般明媚而堅毅的模樣,如同一柄剛剛出鞘的利刃,無所畏懼地斬退來敵,所有敵人都會畏懼她的光芒。而絕不是如今這般身負榮耀,卻不堪重負的樣子。
有些東西,其實早已經在悄然改變了,隻是它們的變化過於細微,讓人難以察覺,唯有當時光流逝之後,才驟然發現……
——我們都早已不是當初的模樣。
肖念和景稚都沉默不言,各自想著不同的事情。房間內寂靜無聲,隻聽得到遠處偶爾傳來一聲低沉的雷鳴,連綿不斷。
肖念忽然深吸一口氣,終於抬起頭來,恢複成了往日那般平和淡然的模樣,她看著站在門口的景稚,說道:“替我傳令下去,第叁至第捌軍隊分派前往聖城附近的城池,調查逃犯的行蹤。”
“是。”景稚頷首,轉身前去傳達軍令。獨留下肖念一人在房中,抬頭看著窗外烏雲密布的天空。
她的眼中倒映出灰蒙蒙的景象,看不分明。
而與此同時,紀衡也孤身一人回到了自己的檢察廳,推門而入的時候就問到一股香甜的氣息,誘得人食指大動,但她卻隻是微微抬了抬眼,看了一眼房中的人,伸手把房門重新關上了。
她看著房中的人,慢慢開口,聲音低啞,疲憊而厭倦:
“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季離歌伸手握住茶壺的把手,輕輕將顏色透亮的茶水倒入杯中,然後單手推向了紀衡。
紀衡卻靠在門上,沒有絲毫想要邁步走過去的意思。她的眼神空洞無神,關上房門之後連僅存的偽裝都係數卸去,於是季離歌所看到的便是一個滿臉倦怠的人,茫然而不知何往。
紀衡聽到季離歌的話,嗤笑一聲:
“看我現在有多狼狽?”
“看你現在有多疲憊。”
季離歌端坐在桌邊,目光定定地看著紀衡,看她漸漸閉上雙眼,長歎出一口氣。
“我不明白。”紀衡閉著眼,眼前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像是要將整個世界都吞噬,她隻聽到自己的聲音輕輕響起,“為什麼就會變成這樣?”
季離歌毫不猶豫回答道:“因為你,你們,還對這座聖城抱有希望。”
自端睿死後,這座聖城就早已失去了掌控。這一座聖城,看似是聖潔純淨,卻根本沒有人信仰神靈。而如今,這群瘋狂的人們連最後的敬畏都失去了。如同魔鬼掙脫了最後的桎梏,終於開始了他們的狂歡,而你們居然還在試圖從魔鬼的手中守護住這座聖城最後的希望。
卻不知道這個希望早就在端睿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就隨他而去了。
“我做錯了麼?”紀衡忽然睜開眼睛,眼底燃燒著憤怒,咬牙切齒一般嘶吼道,“我們做錯了麼?!”
忠於職守,盡己所能;庇佑大陸,守護蒼生。盡管遭遇重重阻礙,盡管要抗衡整個政務廳,也絕不輕易放開手中所僅存的希望,難道這些都……
“——錯了麼?!”紀衡的雙目通紅,像是野獸一般咆哮嘶吼,雙手緊握成拳,像是質問上天,卻又像是責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