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宇文被聖城扣留之後,總督府內的一切事宜在肖念的打點下都處理得井井有條,看上去和平日裏沒有什麼不同。然而肖念卻非常清楚,在看似平常的表象下,比往日更加沉默安靜的總督府中的諸人,還是在以不做聲的方式擔心著宇文的安危。
自從宇文被扣留之後,聖城每日的朝會變成了他們夫妻二人唯一能夠見到彼此的時候。但是相隔不過幾米的距離,卻成了他們不可逾越的鴻溝,朝會結束之後,宇文又會被“請”回房間,終究撈不到說話的時間。
唯有朝會上,宇文對她的微微一笑,還能讓她說服自己“諸事安好”。
天空中烏雲密布,像是醞釀著一場風暴。肖念就著燭火在書房中處理軍務,或許是因為天氣悶熱的緣故,她沒由來感到一陣煩悶,文件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在她的眼中糊成一團,根本無法靜心處理。
“嘖——”她不由咋舌,將手中的報告書扔到桌上,單手支撐在桌上揉捏著鼻梁。
自前任教父死後,壞消息一個接著一個。宇文被軟禁、南方陸地叛亂、景稚和安顏被困…………她恨不得能夠親自率領整個玫瑰軍團抵達南方陸地鎮壓亂軍,可是她卻被她如今的身份束縛在了聖城之中,不得擅動。
她並非看不出來,這一切背後都是貴族和政務官的手筆。她也並非不知道,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針對她們三個。
可是就算知道又能怎麼樣?
貴族和政務官們聯手布下的天羅地網,將她們死死束縛在了製度和規定的鎖鏈之中,掙脫不開,也放不下。於是她們也隻能順著貴族和政務官們的布局,一步步走下去。
終歸是作繭自縛。
肖念忽然抬起頭,看向門外,視線卻越過了千山萬水,抵達她所不能到達的陸地。
景稚已經離開聖城快一個月的時間了。自南方陸地暴亂的消息傳來之後,聖城便以“軍情判斷有誤”為由,剝奪了她對南方陸地戰事的掌控權和知情權。此後,她關於鎮壓南方叛亂的所有情報,都隻來源於聖城朝會上的隻言片語。
“景稚,我現在依然行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對麼?”
數月之前,她也曾問過這個問題,伴她左右的景稚毫不猶豫肯定了她。
可是如今,她再度問出這個問題,身邊卻無人回應。
自締約之後,從未離開她身邊的景稚,如今卻也不在她的身旁。督察府內空曠而又寂寥,靜謐的空氣之中似乎都滿載著孤獨的碎片,逼得人無處藏身。
肖念第一次感受到了無助。即便曾經人微言輕,即便曾經力量微弱,她也從未有過這般消極的情緒,無論麵對怎樣的困境,她也隻會不斷往前行進,將所有阻攔在他麵前的一切都踩在腳下,更何況她的身邊還有無數的同伴。
可是如今當她終於成為曾經理想中的樣子,那些陪伴在她身旁的人卻一個個被現實的鴻溝隔絕在無法觸及的彼方。所有的理想都成了空談,手腳被束縛,甚至無法如同當初一般衝鋒陷陣。
這所有的一切,真的是這條道路上無法避免的嗎?
這一次,沒有人可以給她答案,她注定隻能在看不見未來的迷霧中獨自徘徊、摸索。
肖念長長吐出一口氣,麵對桌案上堆積的文件,決定暫且壓下心底的困惑,先行處理好今天的軍務。
然而當她剛剛翻開軍務文件的時候,門外卻突然傳來一陣嘈雜,急促的腳步聲衝到她的門前,房門被轟然推開,暫時替代景稚接任傳令官一職的軍士一臉的焦急:“軍團長大人,您趕快逃走吧!”
肖念聞言,不由蹙眉:“說什麼胡話呢?”
“軍團長大人,”軍士神情嚴肅而又焦急,“我們剛接到密報,皇家軍團馬上就要來緝拿您了!您趕快逃走吧!”
“皇家軍團?緝拿我?”肖念略微思忖,低聲問道,“罪名呢?”
“密報上說,是您對於戰局判斷有誤,做出錯誤的指揮,這才引起了南方陸地大規模叛亂!所以他們想要拿您問斬!”軍士看著肖念毫無危機感的樣子,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團團轉,“皇家軍團現在還在安排人手,我帶了護衛隊來,現在他們就可以護送您出城!我可以為您拖延時間!”
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什麼罪犯逃脫聖城,什麼引起南方陸地反叛戰事,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借口。政務官和貴族們聯手布下這場大局,真正的目的當然不可能隻是為了逼迫她和宇文等人引咎辭職。這群人耗費了這麼多的精力,付出那麼大的代價,就是想要將她們幾個絆腳石,徹底斬草除根!
“大人!”軍士看著時間一點點過去,不由再次出聲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