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乞求(2 / 2)

來人進入房間後,隨從也邁了進來,反手將房門鎖上。來人取下寬大的披肩遞給身後的隨從,一頭淡金色的長發披散下來,襯托著她的容顏。

“好久不見。”房中靜候的人轉過身來,衝她舉起了杯子笑道,“離歌。”

季離歌看著年少的人,平靜開口,“我就知道你還活著。”

君斂坐在座位上,微微仰頭看她,笑容中參雜了幾分苦澀和自嘲,“原來我這樣也能被稱之為‘活著’呀。”

季離歌對她的自嘲不置一詞,邁步走到桌邊,在君斂的身旁坐下,“既然回來了,為什麼不回聖軍?”

君斂緩緩飲下一口酒,任由酒液灼燒著喉嚨,隨後才回答道:“我沒記錯的話,聖城已經宣布我死了。”

“這不是理由。”季離歌一點也不買賬。

君斂伸手撓撓頭,“雷霆軍團都已經解散了,我也沒地方可以回去。”

“君斂。”季離歌平靜地直視著她的眼睛,像是要洞悉她的內心。

君斂歎了口氣,“好吧。”她抬頭看著季離歌的雙眼,“聖城已經毀了。”

“我知道自端睿教父亡故之後,聖城內鬥得很厲害,但是我不曾想過他們竟然敢處決了宇文、逼死肖念。”君斂的聲音不大,卻隱約透著失望和寒心,“現在的聖城亂作一團,再也沒有人可以將他們凝結在一起。紀衡做不到,你也做不到。聖城已經徹底腐敗,紀衡叛離聖城也是因為在這裏已經看不到希望。我不信你還做著聖城的美夢。”

“離歌,”君斂看著季離歌,一字一頓,“現在隻能靠我們自己了。”

季離歌並沒有回應她的話,隻是轉過了頭,不再與她對視。良久之後,季離歌才冷聲說道:“你覺得,現在的你,有什麼資格說出這樣的話?”

現在的你,痛失了自己的魂侍,失去了自己的軍團,從威名赫赫的將領淪落到了如此境地。你怎麼還會有底氣想要挽救這片岌岌可危的土地?

君斂沉默了一下,並沒有立刻回答她。

這個問題終於還是問了出來。季離歌問她的那些話,並非是真的想問她為什麼不重返聖城,而是想要探知她對如今聖城的局勢到底了解多少。在戰場上,唯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可是無論對現在的局勢了解得多麼透徹,她自身的硬傷是始終無法避免的。

“我還能指揮作戰,還能引領軍團。”君斂說得很慢,思路卻非常清晰,“我相信即便聖城傾頹,但是軍士們的性情不會改變。我已經組建起了一隻軍隊,假以時日,它一定會更加壯大。”君斂說到這裏停了停,抬頭看著季離歌,“隻有一點,唯有一點,我需要你傾力相助。”

季離歌看著她的眼睛,從中讀出了無比複雜的情緒,然後季離歌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斷然拒絕:“這不可能!”

“離歌!”君斂苦苦懇求,“你既然可以讓遲殃複生為魂侍,說明你已經徹底理解了魂侍的一切!我相信你可以幫我!”

“遲殃不是完整的魂侍!”季離歌震怒,拍案而起,灼灼的目光死死盯在君斂的身上,“他既不是徹底的人類,也不是徹底的魂侍!他的靈魂被我強召而來,我利用異世之力重塑他的宿體!遲殃是依附著我生存,如果我死了,他也隻能跟我一起魂飛魄散!”

君斂垂下頭,站起身,然後在季離歌身前跪下,聲音低沉而無助,“幫幫我。”

“我做不到。”季離歌冷漠地看著她,依然回絕。

君斂並沒有站起身,仍然跪在季離歌身前。那個曾經威風凜凜的戰將,如今抽掉了所有的傲骨跪在別人身前,隻為了求得一份幫助。

季離歌忽然從君斂的身上看到了自己過去的影子。遲殃亡故的時候,她也是這樣逐一拜訪著能人異士,乞求他們教導自己複生之法。和遲殃相比,自尊和驕傲簡直是微不足道,即便希望渺茫,但是隻要有一絲微薄的可能性,也要不顧一切地抓住。

現在的君斂和曾經的她是多麼相似,背負著無論如何要達成的祈願,被殘忍的現實硬生生壓折了脊骨,即便已經鮮血淋漓、傷痕累累,卻也掙紮著不肯認輸。

遲殃是她的家人,而君衡、君役,則是一直陪伴著君斂征戰沙場的兄弟,怎麼可能輕易放棄?隻要能夠再見他們一麵,自尊、驕傲,都可以被放棄。這樣的君斂,這樣的她們,是如此的卑賤而又固執。

季離歌閉上眼,不讓自己眼中的淚滴落下來,她的聲音帶著一點沙啞。

“……我不保證我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