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帥室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是一如既往的繁忙和混亂,軍情戰況接連不斷送入這間房中,等待進一步的調遣和指令。
相比起君斂和兩位傳令官的焦頭爛額,同樣身處在總帥室中的季離歌顯得更加清閑幾分,她隻需要時刻關注著大陸上的形勢變化,並且就這樣的變化做出下一步的局勢安排,其他排兵布陣的事宜,通通由君斂一力負責。
所以,在同一時間內,君斂在一旁忙得跳腳,季離歌卻舒適自得地查詢著諸多典籍,仿佛所有的焦慮和忙碌都與她無關。
“叩叩叩。”
總帥室的房門被輕輕敲響,季離歌聞聲抬頭,就見自家的魂侍遲殃站在門口,表情有些嚴肅。
季離歌漫不經心道:“是有消息了麼?”
遲殃點頭,從貼身的口袋中取出被小心密封起來的情報,遞交到季離歌手中,“是‘死士’送來的消息。”
季離歌拆開密封函,小心展開那份言簡意賅的情報信,不過短短幾秒之後,她便將其放置在燭火上焚毀殆盡。
君斂早在聽聞“死士”二字之後,便停下了手中正在處理的軍務,此刻更是按捺不住問出聲,“怎麼樣?”
季離歌微微搖頭,“情況不太樂觀。”
君斂眉頭緊鎖,“怎麼?他們被發現了?”
“倒也還沒有。”季離歌再度搖頭,“還送來了一份重要的情報。”
“嗯?”
季離歌抬頭看著君斂,一字一頓道,“下一方靈物的所在地,是聖泉。”
君斂挑眉,“你是說,落雷峰頂的那處聖泉?”
“對。”季離歌點頭,“他們的軍隊已經集結出發了,帶隊的人……是紀衡。”
聽到這個名字,君斂不由陷入沉默。雖然在半年前,聖城被破的時候,她就已經清晰的意識到:這位故友,是真的和她走上了完全相反的道路。
曾經目送著季離歌遠去背影,擲地有聲說出“我終將,捍衛我心底正義。”這句話的人,卻在聖城傾頹的時候,毫不猶豫將劍鋒指向了自己所守護的信仰。從那一刻起,她便永遠成為了一名“毀滅信仰”的罪人,再也不能被世人所接納,即便是在今後的史書上,也永遠背負著“叛徒”的罪名。
“君斂?”季離歌見君斂沉默了很長時間,不由出聲喚了一句。
“嗯?”君斂一驚,迅速從自己的思維中掙脫出來。
季離歌看著她,“我還有備用方案。”
君斂聞言,立刻轉頭看向季離歌,卻直直撞上了對方的視線。季離歌依舊是那麼平靜,眼瞳中像是盛著一片汪洋,卻是平靜無波,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粼粼波光。
從她的眼中,君斂看到了屬於季離歌毫無保留的信任,以及……無聲的問詢。
--如果你覺得自己無法麵對這樣的場合,我隨時可以提出備用方案,讓你不去麵對。隻是……這樣真的好嗎?
麵對著季離歌的目光,君斂仿佛感受到自己的靈魂正遭受審視。它逃避、閃躲,抗拒著正在發生的一切,卻又不得不做出最後的決定,看上去是如此的狼狽不堪。
“不用了。”君斂避開季離歌的目光,堅定道,“我會親自帶兵前往聖泉。”
“那下一次再見,就該刀劍相向了。”
“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嗬,正合我意。”
半年前兩人告別時的話語尚且還在耳邊縈繞,如今卻已經是真真切切發生在眼前。她們將要在戰場上見麵,將彼此視之為敵人,拔劍相向。
“君斂,”季離歌看著君斂,歎息般說道,“這是我們必經的道路,無可避免。”
君斂偏頭一笑,“你不用說,我知道的。”
這條路走到今天,她又坐在這般位置上,怎麼可能還什麼都不懂。她的肩膀上肩負著整片大陸,她的身後有數百萬雙眼睛盯著,後退一步都會讓無數生靈墜入萬丈深淵。
所以她隻能往前走,無論前方是最危險的戰場還是曾經的故友,她都得往前走,不能停,也不能後退。
窗外的校場上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夾雜著幾聲痛呼,間或有人高聲喊著“別打了!”
“我出去看看。”君斂站起身,帶著君役邁步出門,遲殃躬身行禮,留下室內依舊默然無聲整理著軍務的君衡,以及看著君斂身影遠去的季離歌。
君斂貴為總帥,軍士內鬥這點小事本不值得讓她插手,但是季離歌並未出聲阻攔她。
這條路對於她們而言,都走得太過痛苦。
可是不能停,一旦停下來,所有人都將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